燈下黑 第245節(jié)
程崎現(xiàn)在不準備反,梁峰也沒精力收拾他,現(xiàn)在是互相掣肘,畢竟誰先動手,都會有損傷,梁峰失了程崎就等于斷去左右臂,而程崎以下犯上也會賠進去半條命。 只是周珩想不到,他們會這么快達成共識。 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周珩打量著程崎好一會兒,以她對他的了解,自然也能看出一點端倪,今天的程崎是有些古怪。 他其實沒有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平靜、淡定,他的眼神里有躁動,有不安,可他下的這個決定卻是實打?qū)嵉?,并不打算回頭,也沒有半點猶豫。 周珩仔細想了一圈,想到了一個人。 周珩問:“林曾青,是你接出院的么?” 程崎端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只一秒,就又送到嘴邊,還“嗯”了聲。 周珩抓住異狀,又問:“那她現(xiàn)在,安全么?” 程崎沒吭聲,過了片刻才說:“還活著?!?/br> 周珩立刻明白了。 是梁峰找到了林曾青。 程崎的反應(yīng)雖然已經(jīng)很快了,可許景燁和袁洋的事畢竟太過突然,他事先沒有太多時間鋪墊和準備,要在短時間內(nèi)轉(zhuǎn)移安置林曾青已是不易,根本做不到萬無一失。 梁峰大約就是鉆了空子,將林曾青帶走,她是能拿住程崎的唯一籌碼,也是程崎兒時玩伴里唯一還活著的。 而反過來講,梁峰也不會傷害林曾青。 周珩垂下眼,吸了幾口氣,這樣說道:“你現(xiàn)在處境艱難,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尤其是可能會跟他起沖突的決定,你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br> 程崎的情緒似有起伏,但周珩并未理會。 過了好一會兒,程崎才沉著聲音說:“你瘋了,沒有我?guī)湍?,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周珩知道他不是在嚇唬他,而是在陳述一個可能性。 周珩終于抬眼,微微笑了:“我倒是不明白了,我的親舅舅為什么要害我?他要周家,我給他就是了,可他為什么還要我的命?!?/br> 程崎又挪開眼。 幾秒的間隔,周珩將話題轉(zhuǎn)開了:“對了,剛才我不是說還有一個請求么。其實也不是我的請求,是‘她’的。” 程崎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問:“誰?” 兩人目光對上。 就聽周珩說:“‘她’說想見你一面,有些事‘她’要和你面對面聊,不讓任何人轉(zhuǎn)達?!?/br> 這才,程崎懂了,眼睛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意外,也有猶豫。 周珩問:“你,愿意么?” 程崎深吸了一口氣,不多會兒,那些情緒就消散了,在短時間內(nèi)下了個決定:“什么時候?” 周珩故作輕松道:“不如就今天吧,你們早點見面,早點說清楚,早點做了斷,也好早點讓我‘死’個明白?!?/br> 這話落地,周珩又是一笑。 第177章 27 chapter 27 周珩和程崎沒有待在一起太久, 兩人把事情定下來后,周珩就說要回公司,程崎應(yīng)了, 又在茶室多坐了片刻。 茶室里安靜地不可思議,程崎就依靠著實木的貴妃榻,瞇著眼睛看向不遠處的中式窗棱。 窗棱外隱約可見外面的風(fēng)景, 微風(fēng)透過半掩的縫隙溜進來,伴隨著陣陣花香和青草香。 程崎看似平定, 心里卻是起起伏伏。 他不是一個喜歡回憶的人,他喜歡朝前看, 更認為與其花時間糾纏在過去的事情上,倒不如把未來規(guī)劃好。 越回頭, 腳下越?jīng)]勇氣邁出, 過去就是當下的絆腳石,更是未來的阻礙。 這些都是他一向認定的事, 所以即便做錯了什么決定, 他也不會讓自己沉浸在自我批判當中。 但唯獨有一件事, 即便他每每想起一點, 就會立刻甩頭抽離出來,命令自己不能陷入,可他心里知道, 那件事他做的大錯特錯。 十一年前的綁架案, 他其實不是毫無預(yù)感,他從一開始就有不好的感覺,總覺得要出事, 要搞砸。 可他還是照辦了。 他想得比較簡單, 那件事就算他不去做, 梁峰也會讓別人去做,到時候還不定做得有多絕。 由他來做,起碼還可以把控,讓事情不至于太極端。 可結(jié)果,卻和他以為的完全相悖。 而類似這樣的念頭,也在此后幾年中不斷出現(xiàn)。 周珩在歐洲養(yǎng)病期間,程崎每次去見她,也都做著同樣的掙扎。 他想,如果他不來,就此抽身,那這件事就與他無關(guān)了。 可這樣的想法從未成形,就被推翻。 因為他知道,他不來,梁峰也會安排其他的人來,而他來了,起碼還可以從中干預(yù)。 然而事實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了,他當時的想法有多幼稚。 他在梁峰面前到底是稚嫩的。 梁峰知道他在做小動作,卻當作不知道,也不在意,因為梁峰要的從來就是大方向的“正確”。 結(jié)果直到今天,大局仍被梁峰捏在手里。 現(xiàn)在,連林曾青都被梁峰帶走了。 他去談判過,愿意用自己的一切交換,可梁峰當然不會信,他總說,程崎像極了年輕時候的他,有些地方簡直是一模一樣,所以程崎的每一個謊言,他都了然于胸。 梁峰問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程崎盯著他,沒接話。 梁峰說:“你什么都舍不得放手,在乎的人又太多了。你要做到情義兩全,哪個都想保,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你要一樣?xùn)|西,就得主動舍棄另一樣,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到現(xiàn)在都做不到,還能干成什么大事?!?/br> 這之后,程崎再沒有爭取過一個字。 他知道多說無益,也知道擺在眼前的有兩條道,一條選周珩,一條選林曾青。 梁峰也不要他口頭表態(tài)站隊哪邊,嘴里說出來的保證梁峰從不相信,他自有另一套逼他站隊的辦法。 程崎深吸一口氣,睜開眼,坐直了,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響了沒幾聲,接通了,對面?zhèn)鱽硪粋€女人的聲音:“有事?” 程崎“嗯”了聲:“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條件隨你開?!?/br> 女人一聲輕笑,無比的冷靜,卻又帶了一點好奇,她知道,能讓程崎開口的,連他都辦不了,反倒要她出面的,那必然不是簡單的事。 女人心思一轉(zhuǎn),問:“跟周珩有關(guān)?” 她一下子就問到了重點,程崎有些驚訝,但很快就自嘲地笑了:“真是瞞不過你?!?/br> 周珩一擺出來,這件事的分量立刻就翻了一倍。 女人心中頓時有了數(shù),也沒多廢話,正色道:“說吧,怎么幫,時間、地點。” …… 另一邊,周珩回到辦公室后,只和黃瑛打了個照面,就和陳叔一起離開。 兩人上了車,周珩給許景昕發(fā)了微信,交代了晚上程崎要來別墅的事,就將手機放在一邊。 陳叔開著車,見周珩一路上都臉色不佳,便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珩點頭,遂輕聲說了句:“梁峰剛才來公司了?!?/br> 陳叔隔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梁峰?他來做什么?” “主要目的是和許長尋談合作,幫長豐集團牽線,再上一個臺階。至于附加條件,我猜就是周家?!敝茜駥⒗﹃P(guān)系擺了出來,看上去卻很平靜,好像一點不著急。 陳叔也是半晌沒說話,車速也明顯慢了,大約是正在想對策。 安靜了幾分鐘之后,周珩才將看窗外的視線收回來,望向后照鏡:“陳叔,現(xiàn)在的情況算不算我爸交代的,萬不得已的情況呢?” 陳叔臉色非常難看,態(tài)度也已經(jīng)明顯松動了。 周珩沒著急,而是輕描淡寫的繼續(xù)分析:“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我猜你也想到了?,F(xiàn)在周家雖然在我手里,可我就是個糊涂掌權(quán)人,重要的東西沒有一件在我手里,核心秘密我也一概不知,這要是放在古代,我就是個沒有兵權(quán)的將軍,外敵來襲,我都不知道怎么調(diào)兵遣將。輸,是一定的。” “我爸留下的東西,你不給我也不要緊,其實我現(xiàn)在也不想要了。我拿到了,就得去和梁峰斗,可是以我的能力,我又斗不贏他。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我勸你,還是早做打算,能走就走。至于我媽那里,我也會留出一筆錢給她。省著點花這輩子還是夠用的?!?/br> 周珩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樣,不緊不慢的說完這番話,隨即就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好似外面的事無論天翻地覆都與她無關(guān)了,她已經(jīng)接受現(xiàn)實了。 車里的氣氛也一路跌到谷底,直到車子開到周家大宅,陳叔都沒有吭過一聲。 車停穩(wěn)后,周珩也下了車,面無表情地走進屋里。 陳叔就跟在后面,見周珩走向臺階了,終于忍不住,將她叫?。骸靶〗恪!?/br> 周珩停下來,轉(zhuǎn)過頭,就聽陳叔說:“其實先生給過我一把鑰匙?!?/br> 周珩瞳仁微縮,但很快就平靜下來:“鑰匙呢?” 陳叔吸了口氣,從身上摸出來一個煙盒,按了兩下,煙盒下面滑出一個夾層,露出里面的鑰匙。 周珩接過鑰匙,看了看,問:“用來開什么的?” 陳叔搖頭:“我也不清楚,先生一個字都沒提?!?/br> 周珩皺起眉頭,本想問“怎么可能”,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也的確是周楠申的作風(fēng)。 這么要緊的東西,他不會一口氣都交給陳叔,萬一陳叔反了呢? 拿到鑰匙,卻不知道該開哪一道鎖,就算是陳叔有二心,也觸碰不到核心。 周珩甚至想到,這把鑰匙其實是很輕易就能獲取的,比如陳叔造反,比如陳叔被梁峰的人控制住,那他的煙盒也會被發(fā)現(xiàn),那夾層也不難找。 這些周楠申大約都想到了,所以給陳叔的這把鑰匙,反而是最次要的東西,鎖在哪里才是關(guān)鍵,甚至于沒有鑰匙,撬開也可以。 而鑰匙,就是一個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