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崎清了清喉嚨，說：“你們是同一個人?！?/br>
    周珩笑了，帶著一點狡黠，還有一點點惡意：“你跟她睡覺了，我都‘看見’了。我還知道你騙了她，你從沒告訴她，她是誰，我是誰?！?/br>
    程崎吸了口氣，垂下眼自嘲的一笑：“你還知道什么？”

    “我還知道……”周珩故意停頓一秒，“你原本要殺許景燁，但沒成功。你讓你的朋友林曾青去江城醫(yī)院，是因為你知道那里有一個人對我很重要。林曾青根本就沒瘋，對吧？”

    程崎直勾勾地看過來，沒有半點辯解。

    他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周珩是驕橫，可她很聰明、敏銳，這些特質(zhì)并不會因為換一個人格就消失，她一直都是如此，總能注意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程崎說：“梁峰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你放心?！?/br>
    周珩笑了笑，話鋒一轉(zhuǎn)：“我聽到蔣從蕓和她的對話，蔣從蕓說，我不適合處理現(xiàn)在的局面，你覺得呢？”

    程崎輕微地皺了下眉頭，半晌，說道：“我也是這么認為。”

    “你怕我沖動？”周珩問。

    程崎說：“你出來了，梁峰只會更瘋狂，他就是要摧毀你。但‘她’會相對理智一些，也沒有過去的感情糾葛，比你少一些顧慮。”

    是啊，那個周珩，她既不愛程崎，也不愛許景燁，對周家沒有依戀，和蔣從蕓也沒有親情和過不去的仇恨。

    若是放在過去，那個周珩還有一個情感羈絆，就是梁琦。

    可現(xiàn)在，那層羈絆已經(jīng)被越來越多的疑點逐漸沖淡了，她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就是周珩了，甚至還在嘗試接受這件事，只不過還需要一份證據(jù)。

    一旦那個周珩解開所有謎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就等于解除所有阻礙，她會比“她”更狠，更豁得出去，也沒有任何人能攔得住她。

    一個沒有弱點的人，還做好了放棄一切魚死網(wǎng)破的準備，的確是可怕的。

    而這一點，連梁峰都做不到。

    周珩笑道：“她是很有能力，可她還被瞞在鼓里，還沒有‘升級’、‘進化’，就像被封印一樣。要她拿出所有本事，就需要解除封印?？墒俏艺f的話，蔣從蕓的話，她都不會盡信。這樣一個不完整的人，你讓她拿什么去和梁峰斗？”

    這話落地好一會兒，程崎才問：“你希望由我來說？”

    周珩笑容淡了些，挽著他的手卻更緊了：“告訴她這個局，讓她看到梁峰的打算，讓她早做準備?！?/br>
    程崎的眉頭皺的更緊，他顯然是排斥的，下意識別開臉，似乎正在天人交戰(zhàn)。

    周珩盯著他，問：“你不敢面對她？為什么？”

    程崎沒接話。

    周珩笑了下，又問：“你喜歡上她了，所以你怕面對她的失望、指責、疏遠，你怕她會恨你。”

    程崎倏地閉上眼，身體僵硬著。

    周珩卻沒撒手，繼續(xù)逼他：“你以為你不告訴她，她就不會知道嗎，她已經(jīng)在懷疑了。還有，這樣的機會梁峰是不會放過的，他一直都在醞釀，這你是知道的。他是個變態(tài)，是個瘋子，他要的就是延遲滿足，等的就是一個適當?shù)臋C會，作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親口將真相告訴她，看著她當場崩潰，變成一個徹底的神經(jīng)病。就像……柳婧那樣，永遠的瘋了?！?/br>
    說到最后，周珩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可程崎卻覺得字字句句都在誅心，而且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

    “你要我怎么做？”

    過了片刻，他問道。

    “晚上吃了飯，咱們和景昕哥哥一起坐下來聊聊，他這里有監(jiān)控，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錄下來，明天她自然會看到。”周珩說。

    程崎沒說話。

    可周珩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妥協(xié)了。

    周珩算是滿意了，又一次靠向他的肩膀。

    兩人就此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程崎的聲音傳了過來：“如果許景燁回來了，你要回到他身邊？”

    周珩搖頭：“不回。”

    程崎又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周珩笑了：“你是不是想問我，咱倆有沒有可能？”

    程崎“嗯”了一聲。

    這一次，周珩許久沒有回應他。

    直到她開口時，卻是這樣問的：“我會坐牢嗎？你會坐牢嗎？”

    程崎一頓，說：“你的情況不算嚴重，我么，很難說，要是證據(jù)確鑿，數(shù)罪并罰，不會輕判?！?/br>
    周珩跟著問：“那咱們怎么在一起呢？”

    程崎沉默了。

    周珩又道：“你準備帶我走？”

    程崎搖頭，比剛才多了幾分嚴肅：“就算將來清算，你的罪名也不重，你把該交的都交了，多走動，態(tài)度好些，事情能大事化小。要是跟我走，就成潛逃了?！?/br>
    “呵?！敝茜裥α寺暎熬退阄蚁敫?，她也不一定同意啊。她啊，喜歡老三?！?/br>
    停頓了一秒，又道：“我不信你看不出來?！?/br>
    程崎沒吭聲。

    而此時此刻的二樓書房，許景昕剛忙完了幾件事，想起樓下兩人，便將電腦上的監(jiān)控畫面切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唯有眼神微微撥動。

    很快，又平息了。

    許景昕切除畫面，又登陸了一個賬號，點開一封新郵件。

    郵件內(nèi)容有兩部分，第一部 分，是一個人的資料——程崎。

    而第二部 分，則是一份dna鑒定報告。

    許景昕快速看了眼內(nèi)容，情緒依然是平穩(wěn)的，只單手撐著頭，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屏幕。

    兩分鐘后，他的思路定了，這才打了一封郵件回復，而在郵件中，還提到幾個名字，分別是康雨馨、許長尋和梁峰。

    雖然后面兩條才是大魚，但許景昕心里有數(shù)，他目前執(zhí)行的任務，是針對康雨馨展開的，決不能跳步，也不能好高騖遠。

    而捉拿許長尋和梁峰的犯罪證據(jù)，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相比之下，康雨馨這條線，就差收網(wǎng)了。

    只是……

    許景昕發(fā)完郵件，又一次看向程崎的資料，以及那份dna檢測報告。

    他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有些凝重。

    一旦針對康雨馨的最后行動展開，到時候他和程崎都會離開一段時間，順利的話也就幾天。

    可即便是幾天，對于梁峰和許長尋來說，也是個大空子，足以做很多事。

    周珩，她一個人能行么？

    第180章 30

    chapter 30

    晚飯氣氛十分平和, 周珩的胃口很好，吃了半盤的龍井蝦仁，西湖醋魚也挑走了最嫩的部位。

    哦, 應該這么說，是程崎用公筷夾走了月牙rou，直接放在周珩的盤子里。

    蟹粉撈飯周珩倒是吃的不多, 吃多了有點膩，她只吃了幾口。

    吃到一個階段, 周珩還評價了幾句，說這家菜咸淡適宜, 味道不重，尤其是醋魚的甜味沒有太過, 和酸味剛好中和。

    許景昕只安靜地吃著飯, 時不時看向周珩和程崎一眼。

    盡管程崎一直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但也會在一些細節(jié)表現(xiàn)中流露出端倪, 他對眼前這個周珩的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 說是“伏低做小”倒還不至于, 但遷就是有的, 還有點順從的意思。

    周珩說什么，程崎都不反駁，有時候會笑一下, 無比的包容。

    許景昕默默觀察著兩人的互動, 隱約又品出一點愧疚。

    是的，就是愧疚。

    許景昕不免勾勒出一點故事輪廓，試圖為那份愧疚找出一個合理的版本。

    照他們目前的相處來看, 程崎和周珩絕不會是在綁架案期間才認識, 應該比這更早, 或許認識的契機是因為周瑯。

    但綁架案應該是一個非常關鍵的轉(zhuǎn)折點，或許也是這份愧疚的起因。

    而讓這顆種子生根發(fā)芽的，是在歐洲。

    那段時間是周珩的至暗時刻，她像是犯人一樣被囚禁看管，對抗著自己的精神疾病，兩重人格來回切換，折磨了她幾年。

    程崎常去看她，一定也看到了這些事。

    愧疚的產(chǎn)生，往往是一段感情的開始，這不分男女，只要是人，但凡還有一點憐憫之心，就有可能由憐生愛。

    而程崎在心生憐愛的同時，也一定會無時不刻地自我提醒，周珩變成這樣，他有一部分責任。

    程崎又是一個非常會承擔責任的男人，看他如何處理那幾個發(fā)小的關系就知道了，他當她們是家人，也會將她們的苦難當做自己的悲劇，他會承擔，會出手相助，甚至會協(xié)助復仇計劃。

    這大概是程崎性格中最大的優(yōu)點，也是他的短板。

    晚飯后，許景昕收拾了桌面，就提議三人一起上二樓的書房。

    期間周珩先回房換了身衣服，程崎和許景昕先進了屋，許景昕泡了一壺茶，隨即就見到程崎抬著頭，盯著上面的攝像頭。

    程崎說：“你這里的監(jiān)控，比我那兒的都要密，而且沒有死角。職業(yè)??？”

    許景昕看出他的顧慮：“放心，今天的畫面我只會留下你們談話的段落，只給周珩看。從你進門開始的所有數(shù)據(jù)，我都會進行清除、覆蓋，就算將來警方查到監(jiān)控，也不會知道你來過?！?/br>
    程崎笑著轉(zhuǎn)身，和許景昕對視一眼，才說：“不虧是警察出身。你是體制內(nèi)出來的，司法程序你當然了解，跟你合作真的省了很多麻煩。”

    說話間，程崎坐回來，又問：“不過下一步計劃，周珩還不知道吧？”

    許景昕搖頭。

    程崎想了下，又問：“打算一直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