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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 第16節(jié)

    太子呵斥:“住嘴,你方才嚷得那么大聲還嫌不夠?非要嚇壞小善才肯罷休?”

    傅六娘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我沒有……”

    太子一個眼神,立刻有宦官出現(xiàn),將傅六娘拽開。

    太子扶起寶鸞,“小善,走吧,我陪你回去換衣裳?!?/br>
    李云霄沖出來攔住太子:“大兄,你不能走?!?/br>
    太子皺眉:“融融,走開。”

    李云霄道:“你得留下來陪我們賞菊。”

    太子平靜的嗓音如同玉石翠瑯,冰涼而典雅:“今日的菊,我已經(jīng)賞完,沒什么好瞧?!?/br>
    說罷,攜寶鸞離開,留下滿林美人目瞪口呆心思各異。

    第17章 出宮

    從昭苑離開后,寶鸞沒有上步輦,她拽了拽太子的衣袖,走到旁邊一處寂靜無人處。

    宴上的淡然自若瞬時消散,寶鸞著急道:“阿兄,你真的不回去了?”

    太子道:“不回去了?!?/br>
    寶鸞發(fā)愁:“可今日這場賞菊宴,是特意為阿兄舉辦的,全長安的世家小娘子都來了,錯過這次,興許下次阿兄就不能擇到自己心儀的人了。”

    太子幽深的雙眸透出一抹晦澀不明的笑意,他摸摸她的腦袋,道:“即便這樣的宴會舉行上百次,我也不可能擇到自己心儀的人。”

    寶鸞歪頭,語氣困惑:“為何不能?”

    太子避而不答,轉(zhuǎn)而撈過寶鸞被弄污的裙子,道:“好好一條裙子被污成這樣,你竟也能忍著不生氣?!?/br>
    寶鸞道:“誰說我不生氣?我可生氣了,但我再生氣,也不能為了一條裙子,破壞這場賞菊宴?!彼熳√痈觳?,悄悄道:“阿兄沒有出現(xiàn)前,我就在想,若是我見到阿兄,一定要告訴阿兄,絕不能擇那個故意潑我酒還大聲嚷嚷的小娘子?!?/br>
    太子拍拍寶鸞手背:“原來如此,竟是我阻礙了小善大發(fā)公主之威?!?/br>
    寶鸞心想,她哪有什么公主之威呢?

    她只是靠著阿耶的一點寵愛僥幸活在這宮里罷了。

    太子抬手在小善發(fā)怔的目光前揮了揮,以為她還在為他離開賞菊宴的事發(fā)愁,遂道:“小善去不去東宮?待你換了衣裙,我們出宮去,你二兄也在東宮,小善正好為我們的馬球賽做裁決?!?/br>
    寶鸞道:“二兄也在?那我不去了。”

    太子笑道:“你還不肯見他?”

    寶鸞低聲嘟嚷:“誰讓他欺負(fù)四兄,他到現(xiàn)在都毫無半分歉意。”

    太子道:“可你總不能一直躲著不見他,這樣,你將四弟也帶去,二弟若肯當(dāng)面致歉,你便原諒他,可好?”

    寶鸞驚喜,激動問:“阿兄,我真的能帶四兄去東宮嗎?”

    太子道:“當(dāng)然能,我先陪你去拾翠殿換身衣裳,然后我們一起去接四弟?!?/br>
    寶鸞得了太子的話,恨不得立馬插上翅膀飛回拾翠殿換衣裳。她知道,今日太子肯讓她帶四兄去東宮,是極難得的事。

    四兄天生心智不全,生母又是個早已病故的卑微宮人,除了他自己的居所外,他鮮少去別處。無人愿意和這個癡傻的皇子結(jié)交,他甚至都沒有離開過永安宮。

    寶鸞想到什么,又問:“阿兄,我能不能再帶一個人出去?”

    太子一口應(yīng)下。

    回了拾翠殿,寶鸞召來班哥,讓他隨自己一起出宮。

    班哥頓時緊張起來,不動聲色打探問:“殿下,我們要在宮外待很久嗎?”

    寶鸞道:“要是大兄留我在東宮住,也許會待上三四天,三四天也不算久,到時候大兄會派人送我們回宮的?!?/br>
    班哥聽到最后一句“我們”,明白自己不會被扔在宮外,遂沒了擔(dān)憂,又聽她說去東宮,好奇道:“殿下和太子殿下很親近嗎?”

    寶鸞重重點頭:“當(dāng)然啦?!?/br>
    她的太子哥哥雖然人前清冷孤傲,但他私下卻待她極好,她在他身上得到了一個meimei所能擁有的全部關(guān)切,他高貴的儲君身份從未影響過對她這個庶妹的關(guān)懷,在這威嚴(yán)冰冷的永安宮里,太子的仁慈像是皇權(quán)之上一抹不合時宜的溫柔,水一般輕輕包圍著他身邊的每個人。

    寶鸞囑咐:“到時候四兄也會和我們一起去,你要替我照看好四兄?!?/br>
    班哥應(yīng)下:“是?!?/br>
    這頭,寶鸞忙著換衣裳同李延出宮,那邊昭苑里,賞菊宴的氣氛因太子離開時的那番話變得尷尬詭異。

    太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滿昭苑的小娘子,沒有一個能入他的眼。

    李云霄責(zé)備傅六娘:“你笨死了?!?/br>
    傅六娘有苦難言,想辯駁兩句,又怕惹李云霄厭煩,嗚嗚咽咽捂著臉。

    李云霄原本有些愧疚,但她是個最好面子的人,傅六娘沒完沒了地在她面前掉眼淚,仿佛昭告眾人自己是冤枉的,是受了她的指使才去做剛才那事。

    李云霄道:“你哭什么,這般年紀(jì)還掉眼淚,羞不羞?”

    傅六娘哭著不說話。

    李云霄待著沒意思,正準(zhǔn)備離開,忽見一個人大搖大擺地邁進(jìn)昭苑,姿態(tài)高傲,輕狂恣意。

    齊邈之隨手抓一個人問:“有瞧見三公主嗎?”

    被抓的那人正是趙福黛,她猛不丁被人攥住衣袖,對方還是個男子,當(dāng)即又羞又憤。

    齊邈之見她不答話,懶得再問,扔開人就往前去。

    趙福黛從未被人如此待過,她氣顫顫眼淚都要掉下來,若不是此刻身在皇家園林不得不顧忌些,只怕早就上前理論。

    旁人一人提醒道:“莫氣了,他就是這么個性子,誰也奈何不了他?!?/br>
    趙家鮮少同寶鸞往來,趙福黛沒有什么機(jī)會時常入宮,自然也就不認(rèn)識齊邈之,問:“他是誰?”

    那人道:“你不認(rèn)識他?他是永國公?!?/br>
    趙福黛心中一驚,往前看去,齊邈之頎長的身影佇立樹下,濃眉鳳目,風(fēng)姿卓然。

    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永國公,人送稱號“長安第一魔頭”,人見人怕鬼見鬼慫。

    趙福黛羞憤的神情趨于平靜,她撫上被抓皺的赤紅帔子,咬住下唇慢了呼吸。

    齊邈之又抓了好幾個人問,那些小娘子見到是他,紛紛驚羞跑開,哪里顧得上答話。

    崔蓮娘站在銀杏樹下,方才傅六娘往寶鸞身上潑酒時,崔蓮娘挨得近,衣裙上也沾染了幾點酒漬,因她今日穿紅,是以旁人看不出來。

    她手里的絲帕擦了又擦,正猶豫要不要尋個借口提前離開,齊邈之的身影映入視野。

    他正到處尋人。

    崔蓮娘下意識看向人群中李云霄的身影,眾星捧月的李云霄此刻似乎生出退意,她拉著傅六娘悄悄往人群后躲。

    崔蓮娘心中一動,朝齊邈之尋人的方向而去,被逮住衣袖時,面上神情同其他人一樣慌張驚羞。

    嘴里小聲快速道:“因為小善被清露公主身邊的傅娘子潑了一身酒,所以太子殿下帶她離開了?!?/br>
    齊邈之皺眉,尚未張嘴發(fā)問,崔蓮娘已經(jīng)驚慌失措地跑開。

    昭苑寬闊,侍宴的宮人零零落落分散各處,是以齊邈之入苑時并未立刻召宮人詢問,而是圖方便隨便逮人問,此時聽完崔蓮娘的話,他眉間蹙得更深,停下腳步,特意等了一會,逮住過路的侍宴宮人。

    宮人怕得發(fā)抖,將剛才宴上發(fā)生的事悉數(shù)告知。

    李云霄見到齊邈之出現(xiàn)時就跑了。

    傅六娘還不想跑,她被太子當(dāng)眾指責(zé)已是個笑話,若是此刻離開,定會被人視作落荒而逃:“殿下,宴會尚未結(jié)束,我這樣離開,不太好吧?”

    李云霄看傻子一樣看她:“大兄都走了,你還留在那里作甚?還嫌不夠丟臉?”

    傅六娘氣噎。

    李云霄不想待在昭苑和齊邈之對上,又不想回自己的宮殿,視線落在敢怒不敢言的傅六娘臉上,屈尊降貴用手替她抹眼淚:“好了,傅jiejie,別哭了,下次我替你報仇?!?/br>
    傅六娘可不敢找太子報仇:“算了算了?!?/br>
    李云霄笑道:“你怕什么?我又沒說找大兄報仇,今日要不是為了李寶鸞,大兄哪會說出那樣的重話?”

    傅六娘道:“殿下似乎特別不喜歡三公主。”

    李云霄冷哼:“我為何要喜歡她?她又不是我母親肚子里生出來的,她就該和李青娘李延一樣,住進(jìn)破敗的樓閣,終日不見人才對?!?/br>
    傅六娘道:“圣人倒是很喜歡三公主。”

    李云霄白眼:“那又如何?反正永安宮最尊貴的公主是我,我才是阿耶最喜歡的女兒?!?/br>
    一番話下來,傅六娘備受煎熬的心情稍稍緩下,她極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思緒,開始順著李云霄的話恭維她。

    李云霄同傅六娘說完她下次捉弄寶鸞的計劃,商量兩人現(xiàn)在該去哪。

    賞菊宴的事遲早會傳出去,傅六娘正愁回家該如何交代,趁此機(jī)會攛掇李云霄去傅府游玩。有李云霄為她撐腰,她的父親就算要責(zé)怪,也不會太過分。

    李云霄去過傅府,她覺得傅府一點都不奢華大氣,根本比不上崔府。

    可崔府她想去,卻又不敢去??禈烽L公主不喜歡她。

    李云霄不想回自己宮殿睡悶覺,勉強(qiáng)之下,應(yīng)了傅六娘:“好吧傅jiejie,我陪你回去?!?/br>
    兩個人坐進(jìn)馬車,朝宮外而去。

    至丹鳳門時,馬車忽然慢下來,后面似乎有誰追了上來。

    李云霄聽見踏踏馬蹄聲,未曾多想,對車夫擅自停車很是不滿,呵斥:“誰給你的膽子停下來?”

    車簾被人撩開,車夫早已不知所蹤。

    李云霄看清騎在馬背上的人,眼睛緩緩張大。

    齊邈之歪頭笑道:“表妹,你這是去哪???”

    一聲“表妹”聽得李云霄毛骨悚然,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你……你管我去哪!”

    齊邈之勾唇笑:“表妹,我只是想請你和你身邊那位小娘子喝酒罷了,你怕什么?”

    李云霄想跑已經(jīng)來不及。

    迎面一桶餿酒潑進(jìn)車?yán)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