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120節(jié)
寶鸞笑笑:“那時我都要死了,哪有力氣割喉?!?/br> 他遺憾地說:“那就只能我自己來了?!?/br> 寶鸞笑得更大聲:“傻瓜,沒力氣拿刀,下毒還是有力氣的啦!”騰出手摸摸他腰間的蹀躞帶,上面除了匕首還掛有一個小瓷瓶,說:“原來不用我說,你已經(jīng)想周全了?!?/br> “牡丹花下死?!彼嶎嵥瑴\笑起來。 第121章 大軍凱旋之日,桃花開遍了大地。 西伐大勝,共計俘虜十萬余次人。其中吐蕃皇室數(shù)千人,因皇室身份,所以未和其他人一樣就地編入軍籍或成為奴隸。大勝之后便是回朝獻(xiàn)俘,祭天勞軍。班哥不宜過久停留西疆,押著吐蕃皇族先行回程上路。 路上并非一帆風(fēng)順。除了幾次不痛不癢的行刺之外,還有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此事和二皇子三皇子有關(guān),說來堪稱荒唐。 寶鸞一直和班哥待在一起,所以對于此事的經(jīng)過很是清楚。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一個部落,號稱俘虜了兩個皇子。以兩個皇子為籌碼,要求和行軍大總管談一談。 這個部落的首領(lǐng)是個女人,曾經(jīng)和吐蕃皇室有點關(guān)系,算得上是遠(yuǎn)房親戚。班哥派人去刺探,二皇子三皇子果然落在這個女首領(lǐng)手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堂堂皇子,手里也不是沒兵,竟然被個異族部落給俘了。 這幾年此二人在西伐中給班哥添了無數(shù)麻煩,攻進(jìn)吐蕃皇室那一日,他二人還在想方設(shè)法地?fù)尮?,就連回朝獻(xiàn)俘,都想搶在班哥前頭——班哥出發(fā)前他們悄悄地點了一隊人,各自輕裝上陣,想早一日回到長安。 若不是急功近利一時疏忽,也不會落到被人俘虜?shù)牡夭健?/br> 班哥毫不掩飾譏諷之意:“許是兩位哥哥被鬼迷了眼,一時走岔了路,才落到蠻人手里?!?/br> 寶鸞很少見他露出這種孩童似的頑劣神情,可見對二皇子三皇子落難他有多高興。 二兄三兄無事生非,到處搶功勞鬧事有目共睹。尤其是這次,竟然異想天開趕在班哥前頭回長安,有種掩耳盜鈴的滑稽。 就算提前回去又怎樣呢?班哥身為西伐大軍的行軍大總管,他的功勞是誰也搶不去的。寶鸞其實也明白,也許二兄三兄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無非膈應(yīng)人罷了。 她一向不參與他們兄弟之間的斗爭,向著誰說話都不好。何況心里早有偏移——哪怕是根木頭,也知誰好誰歹。 二兄三兄,雖待她好,但那是一種隨時可以丟棄的好。這是他們李氏皇室的通病,只看看圣人對太子所作所為,便能知曉一二。班哥也是李氏皇室的人,他的骨子里也有這一種冷血所在。但他已經(jīng)用實際向她證明,無論何時,他都不會舍棄她。 她兒時向往的那種,無需討巧賣乖無需費力獲取的關(guān)注,永遠(yuǎn)都不會被收回的關(guān)愛,隨時能夠得到回應(yīng)的信任,似乎不再是一吹就散的薄霧。雖然這份愛過于瘋狂偶爾讓人無所適從,但它現(xiàn)在確實穩(wěn)穩(wěn)地落在她掌心。就算張開手掌用力拋開,它也不會飛走。她已經(jīng)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人或許是世間唯一一個,會將她的利益和他自己的永遠(yuǎn)放在一起的人。 她什么都不必做,他就偏愛她,只愛她。也許這樣有些過于自信,但這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得到的。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寶鸞已經(jīng)很久沒有幻想那不曾有過的親生母親父親兄弟姐妹,以前偶爾還會意難平,現(xiàn)在快樂輕而易舉,也就不再抱怨。 她對班哥說:“你該親自見見這個人,不要讓人留下話柄?!?/br> 班哥笑道:“好的,我的謀士?!?/br> 寶鸞被他打趣,也沒害羞,覺得謀士二字正合適,大大方方笑問:“既是謀士,一言值千金否?” 班哥執(zhí)起她的手,輕輕落下一個吻:“千金太少,當(dāng)值無價?!?/br> 寶鸞笑盈盈,筆遞給他:“口說無憑,寫個欠條吧?!?/br> 翌日會面,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皮膚偏深的異族女人大大咧咧走進(jìn)來,身后跟著一個和她相貌相似但略顯年輕的女人。部落女首領(lǐng)先是簡單交待一番俘虜二皇子三皇子的過程,然后將那個年輕女人推到人前,對班哥說:“要我放了您的兄弟們很簡單,只要您給我的女兒留一個種?!?/br> 在場的都是班哥心腹,聽了這話頓時炯炯有神。寶鸞險些沒笑出來,幸災(zāi)樂禍地瞄一眼班哥。 這一路上她已見識過許許多多給班哥送美人的事。吐蕃皇帝淪為階下囚后,更是絞盡腦汁地要將最美的那個女兒送給班哥。 剛開始她還會有些郁悶,后來看熱鬧看多了也沒意思了,而且還有些同情那些被當(dāng)禮物送的人以及那個被逼著收禮的人。任誰被當(dāng)成前撲后繼地往上撲的香餑餑,都會煩不勝煩的。何況他不是好女色的人,每次遇到這種事,不但得周全推辭,而且還得小心翼翼給她賠不是。 班哥的強(qiáng)勢霸道她已經(jīng)早有感悟,這個人恨不得無時無刻都拿那雙眼睛盯著她,如果他無法用他自己的眼睛看著她,那他一定會派人盯著她,然后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所有舉動,幻想是他待在她身邊。 這種讓人窒息的偏執(zhí),估計這輩子是改不了。每次班哥因為別人想送他女人的事,在她面前就會矮一頭格外好說話。久而久之,寶鸞倒是常盼著這種事的。其實她不明白,班哥這種小心翼翼從何而來?就連圣人多年對皇后情深,枕邊也時不時會有其他人。 她不能否認(rèn)自己是欣喜的,其中還有幾分得意。但為了讓自己能松口氣,她想還是有人給班哥時不時送女人吧,反正他也不會要,便宜全是她占了。 女首領(lǐng)對班哥說:“您是個偉大的勇士,而我的女兒是草原上最矯健的雄鷹,她不比任何男兒差。如果你們倆結(jié)合,定能生出一個太陽般所向披靡的勇士?!?/br> 女首領(lǐng)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班哥的視線就放到了寶鸞身上。一看她在憋笑,心里惱她不生氣,又怕她生氣。這種患得患失,令人更加煩躁。 班哥面色鐵青,語氣有些沖:“我的哥哥們也是勇士。你可以在他們中隨便挑一個。我可以讓你的女兒得到朝廷封賞成為王妃?!?/br> 女首領(lǐng)立刻問:“那她能成為您的王妃嗎?” 班哥目光冰冷:“不能?!?/br> 女首領(lǐng)本就沒抱希望,所以話題又回到原來:“您的兄弟們和您不一樣,他們都是空心蘿卜繡花袍,不然也不會被我抓到了。我不會讓我的女兒和他們結(jié)合,只有您,征服過草原和高山的人,才是最適合她的人。請答應(yīng)我的懇求吧!帝國偉大的小可汗,只要一夜,您就能救出您的兄弟們?!?/br> 她露出如狐貍一般狡猾的笑容,說:“天可汗不會喜歡對自家兄弟見死不救的人?!憋@然她早有后手,大概說話的這會子,二皇子三皇子淪為俘虜?shù)南⒁呀?jīng)放了出去。 女首領(lǐng)看了周圍一圈,目光落到寶鸞身上。寶鸞心呼不好!果然這女人沖她道:“公主殿下,我早已聽聞過您的大名。您不必?fù)?dān)心,我的女兒只求一夜?!?/br> 這下輪到班哥幸災(zāi)樂禍,他戲謔的眼神看過去。寶鸞只想看熱鬧,沒想讓這火燒到自己身上來,雖然她現(xiàn)在臉皮厚了不少,但還沒厚到被人當(dāng)眾說自己和兄長有染也能淡定。 這種事,以前根本送不到她面前來,最多也就是聽聽。扯上她這倒是頭一回。在這方面缺乏經(jīng)驗的寶鸞紅了一會兒臉,破罐子破摔,問:“若是一夜過去懷不上呢?” 班哥正等著聽她如何回應(yīng),結(jié)果等來等去等到這一句話,臉色刷地一下變黑。 女首領(lǐng)帶著討好的笑意,仿佛是向奴隸的主人尋求借用的那種語氣笑道:“我們部落有神藥,這個無需公主cao心。若真是一夜春風(fēng)無法結(jié)果,那只能說明我的女兒不被命運眷顧?!?/br> 寶鸞腹誹,還備了神藥呢。 夜晚,寶鸞被摟得骨頭都要散架,不滿地掙扎起來:“你干嘛?!?/br> 班歌好似要將她揉進(jìn)骨頭里,咬牙切齒說:“一夜春風(fēng),嗯?” 寶鸞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惹著他,萬一犯了瘋病吃虧的可是她。趕緊說:“我不就是隨便問問嗎?沒有別的意思?!?/br> 她臉上被咬一口,痛倒是不痛,但癢癢的不舒服。她可不想繼續(xù)這樣下去,繼續(xù)下去會發(fā)生什么事兒心里也有數(shù),急忙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真有她說的那種藥嗎?一夜就能懷上?” 這藥要是拿到長安去。肯定被貴婦人一搶而空,可是想想也知道,若真有這種藥,只怕長安早有了。 她為這種小生意輾轉(zhuǎn)反側(cè),回神之際,發(fā)現(xiàn)班哥兩眼深沉地看著自己。她也不擾他,別開視線。忽然班哥說:“若真有這種藥,確實應(yīng)該想辦法弄一些?!?/br> 寶鸞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脫口而出:“我困了,你回去吧?!?/br> 班哥靠過去,低沉的聲音充滿魅惑:“小善,你難道就不再好奇一夜春風(fēng)的滋味?” 寶鸞才不往坑里跳,怪聲怪氣說:“多的是人想和你一夜春風(fēng)呢。”說完特意哼一聲。 班哥果然不說話了,禁錮的懷抱變得溫柔了,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說:“小善你知道的,我只想你?!?/br> 寶鸞哼唧一聲。班哥拍拍她的后背。這下子寶鸞終于可以安心睡覺了。她就知道,每次只要在這種事情上做出不高興的樣子來,這人立馬乖得像小狗。 本想多看幾日熱鬧,看看到底最后怎樣收場,沒想到第二日這熱鬧就不翼而飛了。 二皇子三皇子被送了回來,精神頹敗,狼狽不堪。大勝后被俘虜,簡直是奇恥大辱。 寶鸞一時沒顧上安撫兩位兄長,掉頭就跑去找班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班哥正在和昨日那個女首領(lǐng)的女兒說話。 她猛地有種被人當(dāng)面一錘的難堪,一股火氣直沖腦袋,氣得渾身發(fā)抖。 班哥早就看到他,有些賭氣似地假裝沒看到,結(jié)果一看她生氣成那樣,立馬跑過去。 “小善,小善。”他見她好似魔怔了一樣,急得手足無措,不停喚她。 寶鸞看看不遠(yuǎn)處的首領(lǐng)女兒,又看看班哥,不知怎么的,心里格外委屈,眼淚都要掉下來。“小善,看著我?!彼曇舾裢馊彳?,生怕刺激到她。 寶鸞瞪著他,惡狠狠地,像是要剜他的rou生吃。 班哥拉著她的手,半推半就的,寶鸞被他拉著進(jìn)去。首領(lǐng)女兒迎上來就要說話,寶鸞不理她,對班哥說:“你有話快說。我還要去看二兄三兄?!?/br> 去是不會去的。沒這個心情。恨不得躲起來大哭一場,哪有功夫顧別人。 班哥對首領(lǐng)女兒說:“你可以走了?!?/br> 寶鸞豎著耳朵,聽出了冷冰冰的意味。心想原來這個人比她還會裝相。 班哥輕輕搖著她的肩膀,柔聲細(xì)語:“昨夜我在哪里,你最清楚了。怎么氣成這樣?瞧你哭的?!庇袔追值靡猓氐煤?,沒敢露出來。 這個時候?qū)汒[已經(jīng)回過神,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這個人昨天一晚上都和自己待在一起,沒有機(jī)會做別的。 她察覺到其中有所誤會,想到自己剛才的樣子,實在丟人。臉都要燒起來,嘟嚷:“我沒氣,哪哭了?”確實沒有眼淚,只是氣得眼眶紅而已。 本來是要哭出來了,又被她狠掐一把憋回去了。 “誰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她陰陽怪氣道,“聽說有些男人一刻鐘的功夫都不用,也算和女人共度春宵。”斜著眼睛飛他,意有所指。 班哥氣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她對兩人在吐蕃皇宮的那次嘗試有所不滿。好在理智尚存,知道她就算有所不滿,也只能是抱怨不愉快,而不是嫌不夠,畢竟那次是她喊停的。 那就是在軍營里呆久的后果了。盯得再緊,也難防她從那些渾人那里聽葷話。 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把她往這種滿是男人的地方帶了,西伐后百年內(nèi)無需動干戈,他可長長久久地守著她。 “難得小善還對我好奇。”他憋著氣,幽怨目光,看她好似看失憶病人,有心辯一辯上次的事為自己正名,又怕她不愛聽,只好說:“我保證,絕對不止一刻鐘,遲早你會真正知道的。” 她敏銳地問:“你怎么知道不止一刻鐘?” 班哥一愣,由此明白她確實無意揶揄那次的事。但更加驚訝這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眼神落過去像是要將她從里到外看個透。 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貼心避開吐蕃皇宮的事。手掌張開,眼睛里好像有鉤子一樣,輕描淡寫說:“因為每次我想著你的時候,一刻鐘根本不夠用?!?/br> 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句:“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寶鸞面色緋紅,什么異族女人已經(jīng)全都拋到腦后,久久地凝視他,輕聲一句:“讓我誤會是你的錯,你敢說剛剛不是故意的?” 他誠實說:“有時候我也會擔(dān)心。小善,你太冷靜了?!?/br> 寶鸞說:“冷靜不好嗎?我唯一一次不冷靜,就被趕出了長安?!?/br> 班哥嘆氣說:“我希望可以讓你不冷靜?!?/br> 寶鸞笑著說:“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比尋常人聰明,只能努力比尋常人冷靜了?!?/br> 班哥點點頭:“是,剛剛我什么都沒看到,小善才沒有氣得發(fā)抖?!?/br> 寶鸞撇嘴:“你再說?” 班哥瞇眼,似在回味:“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這樣子?!?/br> 寶鸞沒好氣:“去你的。” 當(dāng)天下午,首領(lǐng)女兒來告別。班哥本不必見她,想了想還是和寶鸞一起見了人。寶鸞這才知道,原來女首領(lǐng)已經(jīng)命喪黃泉,首領(lǐng)的女兒成了新首領(lǐng)。 比起一夜春風(fēng)生個籌碼,直接將權(quán)力握在手里,顯然更動人心。 經(jīng)歷這么一遭事兒,二皇子三皇子偃旗息鼓,再也折騰不起來了。歷來沒有哪個皇子在大戰(zhàn)勝利后被俘虜,而且對方還是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部落。班師回朝的路上被俘虜,二皇子三皇子心知自己走了一步大錯棋,無法挽回。雖有人共沉淪,但到底減少不了煩惱,只能終日借酒消愁。 和二皇子三皇子的落寞不同,班哥這邊春風(fēng)得意。回朝那日,長安郊外,凡是數(shù)得上數(shù)的朝臣都在路邊相迎,熱鬧喧喧。 班哥視線一掠,同他得到的線報消息一致,永安宮沒有派人來。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他已經(jīng)不需要在意永安宮的那兩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