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132節(jié)
這之后,他時常聽見這句話。 最初母親日日都問,后來漸漸問得少了,到最后再也不問了。直至臨終,她病糊涂了,以為自己仍是當年剛剛誕下幼女的時候,撕心裂肺地喊著—— “還給我,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母親是帶著愧疚和恨意走的。 父親嚎啕大哭,清貴高傲的百里氏嫡長子,自此成了一個瘋子。 瘋了半年,闔然辭世。 百里昭打開馬車內的暗格,一個神龕顯出來,里面供著父親和母親的牌位。祠堂里擺著的是給外人看的,這里的神龕才是他們兄弟三個日日供奉的。 無論他們去哪,都會帶著這樽神龕,好叫父母親知道,他們沒有一刻不在掛念小妹。 百里氏不入世,他們只能悄悄輪流外出尋找,每年如此,從未間斷。 百里昭上了一炷香,將寶鸞的玉佩放到牌位前,眼角猶帶淚痕,聲音沙啞:“父親,母親,我找到小妹了。” 第134章 百里氏出山,整個長安為之沸騰。 百里十一公子的名號迅速傳遍大街小巷。無論是市井酒樓還是高門府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是一位真正的貴族郎君。 人人狂熱,好似仙人降世,人人談論,人人樂衷。百里十一公子身邊零星半點的小事,都能讓人為之瘋狂。 幾十年不曾現(xiàn)身人前的百里氏,一朝露面,光輝依舊。 長公主拜訪未果反而被百里十一拒之門外,班哥聽聞她竟沒發(fā)脾氣沒告狀,倒是有點意外。 這個姑姑平時裝得平和寬容,實際上最是記仇,最是要面子。吃了閉門羹,卻沒有讓人砸大門,很難不讓人驚訝。 緊接著又聽說崔玄暉路遇百里十一,百里十一主動邀他過府一敘。 百里十一來到長安后,從不待客,無論客人身份高低,一律不見。邀人做客還是頭一回。 此事算不得什么,無非外人羨慕罷了,雖然對百里氏沒有興趣,但班哥心里多多少少有點在意。 他是知道的,太上皇的人數(shù)月前離開長安,沒多久,百里十一就出現(xiàn)了。他同時也知道,百里十一入城前,特意繞道去了小善住的莊子。 石小侯爺諫言,勸班哥去見一見百里十一,以示禮賢下士的風范。此話一出,立馬得到大書房里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班哥笑了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從繁忙的公務中抽出身來,命人去備馬。 元小將軍身為衛(wèi)隊之首,自然得隨行。走到一半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根本不是去平康坊的路,分明是要出城。 他呆頭呆腦提醒班哥走錯路:“殿下,我們不是去拜訪百里郎君嗎?” 馬車簾櫳微啟,露出班哥那張紅紅的薄唇,語氣平平,喜惡難辨:“我去城外另有要事,小將軍不必跟隨,就在此別過吧?!?/br> 元小將軍一心一意堅守職責,勢要護衛(wèi)班哥左右,聽見讓他走,很是著急:“殿下,還是讓我跟著吧?!?/br> 班哥不為所動:“這些日子小將軍辛苦了,今日便回去好好歇息吧。” 說完不容人置喙,一擺手,另有衛(wèi)士取代了元小將軍的位置。一行人輕裝簡行,揚長而去。 出了城,衛(wèi)士稟報,說元小將軍跟了一會兒,城門口停住,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乖乖掉頭回去了。 班哥輕哼一聲。他要去見小善,自然不會讓元小將軍跟隨。 嫌車夫慢,奪過韁繩,自己趕車,車快得像是要飛起來。 一邊趕車,一邊在心里打算。 元小將軍對小善的心思,一眼既明,此人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妄想過他的小善。 小善愛慕者甚多,一個元小將軍不足為奇。這個人腦袋雖然呆了點,但還算有用。既好用又沒有任何威脅,自然得留下這條性命為他效忠。 不過武威郡公為兒子求的禁軍統(tǒng)領一職,他不打算給,日后小善入主永安宮,他可不想小善有和別的男人見面的機會。 早就籌劃好,登基后遠遠地將元小將軍打發(fā)走,永安宮附近不可能讓他靠近,另封他一個實職,勞苦賣命去。 未來皇后的衛(wèi)隊,必須清一色娘子隊。公主府的那些肯定不夠用,還好他另外讓人訓練了一千女兵。以后小善出行,就由她們護衛(wèi)。 當然了,小黃門也不能近她身,去了勢的男人,誰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他無法阻止別人臆想她,好在他可以殺了他們。 可惜宮廷缺少人手定會帶來諸多麻煩,為了他的小善能夠享受閑適的宮廷生活,那些小黃門只能暫時留下,至少不能將所有的小黃門都趕出宮去。 馬車飛速前進,越是靠近莊子,班哥的心情越是激昂。 想小善,想得心里痛。 許多天沒見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擁抱他的小善。 先吻哪里好呢? 那張小嘴紅潤潤他最喜歡了,又軟又嫩,就是嬌氣得很,咬一下都不讓。那對玉白的小耳朵也很讓人著迷,耳珠小巧一撮,噙在齒間輕輕啃磨,怎么也含不夠。 班哥按住因激動而顫抖的手掌,微微喘息。 啊,他的小善,親一下就會發(fā)顫發(fā)暈伏在他懷里惱哭的好小善,他要將她從頭到腳狠狠親一遍。 忽然前方行進的隊伍停下來。衛(wèi)士聲音窘迫來稟:“殿下,前方的路被堵住了,過不去?!?/br> 班哥往前一看,依稀可見黑壓壓一團人擋在路中央,像是公主府的衛(wèi)士和莊子上的農(nóng)漢。人群旁有輛牛車,是貼身伺候小善的那兩個侍女。 不必想也知道,此事是誰所為。小善自己肯定是不在牛車中的,派了兩個侍女來盯梢,大概第一天到莊子上,就想好如何讓人攔截他。 班哥手抖得更厲害,面無表情下令:“撞過去。” 他是一定要去要見到她的。一些螻蟻就想攔住他,小善也太高看了他的善心。 真是令人感動。他忽然笑起來,小善竟認為他是個顧及他人性命的好人,真是可喜可賀。 寶鸞今天本來打算到附近的寺廟里燒香。十里外站崗的衛(wèi)士突然來報,說有一行人往莊子這邊來了。 車馬無標識,燈籠上也沒有文字。寶鸞立刻就知道這是班哥來了。 除了他還有誰會往她莊子上來卻不報上姓氏表明身份的呢。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蠢蠢欲動,之前的布置總算派上用場,不枉費她早早地就準備了。 已經(jīng)做好準備阻攔他,但她心里也沒底,真的攔得住? 香不燒了,菩薩也不拜了,閑情逸致全都飛到天邊。寶鸞坐立難安,心里罵班哥:這種時候跑出城來,他還真是閑得慌,也不怕被人鉆簍子,一點都沒有爭大位的緊迫感! 帕子攪皺一堆,衛(wèi)士一波波來報。 ——“那人的車馬被攔下了?!?/br> ——“那人的車馬直沖人群。” ——“來人沖出重圍,亮明身份,是晉王殿下?!?/br> 聽到他無視人命橫沖直撞,寶鸞脫口而出:“真是個禽獸!” 衛(wèi)士最后來報——“晉王殿下已至……” 他動作如此迅速,寶鸞怪叫一聲跳起來。左看看右瞧瞧,不知往哪里藏才好。 班哥一進門,眼前一片兵荒馬亂,好似被狗追趕,她看見他就跑。 “不要過來!”她大叫,眉頭微皺,鼻頭紅紅。 班哥停下來,目光炙炙,細細將她從頭到腳瞧一遍,略過了過眼癮,才有心情開口說話:“小善,才一月不見,你就認不出我了?” 寶鸞愣住,他不按常理出牌,一上來就攪得她暈頭轉向。二丈摸不著腦袋,她傻乎乎張嘴就答:“你胡說,我記性好的很,怎么可能一個月不見就認不出。” 班哥尾音長長拖一聲:“哦——原來你認得我,那為什么還讓人攔路?” 寶鸞才不認賬,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有人攔路嗎?我怎么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情,那些人定是匪徒無疑,我就替你處置了吧。” 寶鸞急忙叫道:“不要!他們都是我的人,不要傷他們性命。” 她主動丟盔卸甲,班哥趁勢一把逮住她,人摟在懷中,打橫抱起來:“小善,你好狠的心,竟讓人攔路?!?/br> 寶鸞羊入虎口,跑是跑不掉了,但士氣不能丟,握拳捶打他,扯歪他金冠玉帶。 示威也是需要耗費力氣的,鬧得氣喘吁吁,她總算停下來,拍著自己的心口說:“我這顆心好得很,你才狠心,直接撞人碾過去……” 說著說著哽咽起來,罵他:“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班哥好笑道:“小善,他們?yōu)槟阗u命,不是為我賣命。” 寶鸞噎住,無法反駁只得翻來覆去罵:“你混賬?!?/br> “是是是,我混賬?!卑喔鐚⑺畔聛恚瑑蓚€人滾到庭院里乘涼的紫檀臥榻上,他雙手雙腳勾著她,輕笑:“反正都是王八蛋混賬了,那就干脆混賬到底好了。” 寶鸞想掉淚,但一時半會哭不出來,下手揉紅眼睛,裝出泫然欲泣的模樣:“你為什么總是欺負我……” 班哥貼著她臉頰小口小口地親,愛得不行,身體太過興奮以至微微顫抖,抱著親著,飄飄欲仙。 無人能知他快活。 活著就是為了品嘗這份滋味,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 班哥壓著寶鸞,身心舒暢到了極點,他聲音低沉,眼神迷離:“小善,你看你多喜歡我?!?/br> 寶鸞軟綿綿地吐氣:“你就是個畜生?!?/br> 班哥撫她似瀑布的烏絲:“做畜生沒有什么不好?!?/br> 寶鸞飛起白眼,這人厚臉皮沒有羞恥心的,罵也是白罵。 抽走他指間烏發(fā),她云鬢半披半挽,嬌慵的面龐上兩團guntang紅暈,威脅他:“你賠命來——” 撈她手放上去,大義凜然,班哥道:“賠給你,多少條命都有,管夠?!?/br> 寶鸞嫌棄他厚顏無恥,要踹,踹不動,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嘴里念叨那些無辜的衛(wèi)士和莊稼漢。這個折了手,那個斷了腿,都是他的錯,傷了好多人。 她說她的,他做他的,管她說的多血淋淋,根本掃不了他的興致,頂多嘆息一聲:“他們該感激我,命還在,以后終身有靠,全家吃穿不愁?!?/br> 寶鸞不說話了。 班哥知她又犯了憐憫弱者的毛病,扳過她的臉,理智冷血地說:“上位者發(fā)令,下位者聽從,尊卑有度,各安天命,才是這個世間的常理?!?/br> 寶鸞半只眼睛睜開,覷他:“那你我之間,誰是上位者?誰是下位者?” 班哥舔舔她小嘴:“只要你愛我,你就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