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武館里的這些小年輕好啊，越打越勇，能走到京都的武舉人，天賦跟骨各個都是很好的，也都很能吃苦，調(diào)*教起來就格外有成就感。

    就是吧，這些小子里只有少數(shù)腦子是非常靈光的，沈天賜日常跟兩個兒子說話隨意慣了，畢竟兩個兒子的想法大多時候比他還快還跳，所以當(dāng)他指點完這些小子們手腳功夫之后，另給他們指點分析各大有名戰(zhàn)役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溝通起來有些困難了，能完全跟上他想法的人很少。

    沈天賜微微嘆氣：罷了，世間哪有什么兩全。

    沈天賜不知道，很快，兩全就要來了。

    城郊的武館熱鬧非常，城里的三井胡同也同樣熱鬧得很，馬車板車將胡同的南半條巷子都排滿了。

    沈家兄妹和謝硯都站在沈家家門口，對面是一輛接著一輛停在謝家門口的馬車，府里的管家和這次的隨行侍衛(wèi)們將一輛輛馬車引了進去，九歌和十里則根據(jù)早就規(guī)劃好的院子安排兩份嫁妝的安置地點，當(dāng)然還有跟來的族人的住處。

    王姑娘則帶著她的丫頭婆子和財物停在了沈家門口。

    容氏見到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姑娘下來向她請安，下意識的扶了扶，轉(zhuǎn)頭就見姑娘對著大兒媳婦口稱主母，心口一跳，一雙眼睛瞪向大兒子，倒是大兒媳婦兒一臉笑意的拉起姑娘的手：“你就是王姑娘吧，先把行李放在前頭院子的棚子里，等巷子里人散了，我?guī)闳ヤ佔永?，你先在里頭跟著掌柜學(xué)，過些日子差不多了我再給你安排?！?/br>
    “多謝主母?！蓖豕媚锾а劭戳艘谎弁U，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據(jù)說是童家的大小姐，是個很會賺錢的女人，是她想活成的樣子。

    容氏圍觀了前后，不著痕跡的理了理手里的帕子，差點誤會是大兒子帶了小妾回來了，原來就是之前信里寫的那位愿意來給大兒媳當(dāng)管事娘子的王家姑娘。

    “往這里搬，對，小心了啊?！鄙蛉A看到一輛馬車立刻跑過去那叫一個熱情，然后就是好些人抬著盒子箱子進了沈家的門。

    容氏微微瞪大眼睛，看了半盒子箱子的人，再回頭看旁邊站在一起的閨女和女婿，轉(zhuǎn)頭問大兒子：“你們怎么回事兒？怎么還往家里搬東西呢？看著也不像是行李呀?！?/br>
    你們兄弟不是去給meimei送嫁的嗎？怎么弄的像是去妹夫家里吃大戶一般？

    “娘別擔(dān)心，這是阿章自己賺回來的。”沈風(fēng)拍了拍容氏，“外頭熱得很，他們那邊要搬好一會兒，我們也不要站在這里看了，都先進去吧?！?/br>
    “行?！比菔献匀粵]有意見，看了閨女和女婿一眼，笑了笑轉(zhuǎn)身進門，至于舍不得什么的，是沒有的，以后就住對門了，有啥好舍不得的，還不是想見就見。

    沈風(fēng)拍了拍謝硯的肩膀，然后招呼看熱鬧的沈華一起進門，沈清鸞下意識就跟著兩個哥哥身后要一起進去了，結(jié)果走了兩步手被握住了。

    “鸞妹你去哪兒？”謝硯有些好笑的看著沈清鸞。

    “回家?！鄙蚯妍[另外一只手指了指沈家敞開的大門。

    “鸞妹，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敝x硯將人拉了回來，握著她手轉(zhuǎn)而指向謝家的大門，“這邊才是回家，身后的是娘家?！?/br>
    “那我先回娘家吃飯？”沈清鸞無所謂，很順從的點點頭，叫啥又不是什么大問題，“吃完再回家？”

    “明日我陪你回門?！敝x硯搖了搖頭，“但是第一日回家，就在家里吃飯可行？”

    沈清鸞看到沈家楊嫂和劉嫂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一桌子好吃的了，但對面謝家她可沒發(fā)現(xiàn)有人準(zhǔn)備晚飯。

    “那什么時候吃飯呢？”她不關(guān)心在哪里吃飯，她只關(guān)心什么時候能吃飯？這會兒涼快是涼快了，但是耗能快，急需補充能量。

    “很快，我一早就吩咐去胡同外頭的大街酒樓里叫了席面進來?！敝x硯看著落在西邊的太陽，他們回來并沒有準(zhǔn)確的日期，又是這個時間點，與其讓廚房再折騰還不如直接到外頭叫席面來的快。

    “好?！鄙蚯妍[立刻點頭。

    這會兒嫁妝已經(jīng)全部進了家門，剩下的就是族人自己跟車的行李，通往謝硯和沈清鸞所居住的正院的主道已經(jīng)空了下來，兩人這才進了家門。

    謝府藏冰很多，洗漱好后飯廳已經(jīng)放上了冰塊降溫，熱騰騰的席面送了過來，一起從北淵跟過來的族人換洗了衣服都被請過來吃晚飯，侍衛(wèi)們也都回了外院的住處，租來的馬車也陸陸續(xù)續(xù)離開謝家。

    大家都挺累的，謝硯和沈清鸞都不是喜歡廢話的人，以茶代酒敬了在坐的四桌男男女女之后，大家就埋頭吃飯吃菜。

    等到月上中天人才全部散去，謝硯和沈清鸞稍坐了一會兒就安置了。

    有涼席有冰塊，終于睡了一個舒服的完整覺。

    第二日謝硯帶著早就準(zhǔn)備好的回門禮帶著沈清鸞回了對門沈家，沈天賜和大兒子女婿進了書房談了許久，除了聽他們講北淵發(fā)生的事情，他也將京都發(fā)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比沈風(fēng)和謝硯收到的消息要更加全面一些。

    另外一邊沈華正在看沈清鸞對著一張住宅圖勾勾畫畫。

    “meimei，這是哪里的宅子？看著好大，你要買宅子？”沈華說到這里，“你知道嗎？金絲楠木可是老貴老貴的，富貴人家都是用來做棺材的，千年不腐呢，你說我把這幾段金絲楠木賣了能換個大一點的宅子不？或者我們把隔壁和再隔壁買下來？”

    “家里不夠??？”沈清鸞有些奇怪。

    “meimei，晚上沒有你屏蔽著，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頭禿啊?！鄙蛉A臉上那叫一個一言難盡，“全家除了兩個奶娃娃就我一個單身狗，你知道我多難挨了吧？棉花堵著耳朵都不行，我無比痛恨自己沒事練什么武功，我現(xiàn)在非常迫切需要一處晚上能安靜睡覺的地兒?！闭f完指著自己眼瞎的青黑，“我一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為何要受這種罪！欺負(fù)我沒媳婦嗎？”

    那肯定的??！

    “晚上我給你屏蔽?！鄙蚯妍[難得同情自家二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meimei，你簡直就是仙女下凡拯救哥哥與苦難之中?！鄙蛉A得到meimei允諾之后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所以meimei你是要買宅子嗎？”

    “不是，這是謝家?！鄙蚯妍[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對門，“以后謝家有很多族人會上京都，都要住在一起……麻煩。我想隔開一些。”

    “厲害了，謝家可真大氣，是要開家對內(nèi)開放的免費客棧嗎？”沈華手指點到東西兩邊的小花園，“想要隔開就很簡單，花園兩邊砌上圍墻隔開一扇門，前頭東西各開大門，這樣他們出入自由了，你們住的正院也不會因為他們進出而變得人員復(fù)雜?！?/br>
    就跟賣給他們房子的人家一樣，只不過人家是橫著砌墻，謝家可以豎著砌墻，而且因為原來謝家也是子女繁多，所以東西兩邊的院子大部分都是那種三間正房帶左右兩間廂房的一進小院子，非常適合如今的謝家族人，一家子一個小院子足夠了。

    沈清鸞用毛筆劃上兩條線，也不一畫到底，最后面還是相連的，有些得意道：“私塾放在這里。”和正院隔著一個后花園，也不會吵鬧。

    “挺好?！鄙蛉A挺感概，“這就跟早年企業(yè)內(nèi)部分房辦學(xué)差不多了?！闭f起來謝家可不就是一個家族企業(yè)嘛。

    沈清鸞不太明白沈華的意思，不過那個不重要，拿起毛筆在謝家后街畫上一道，那是一片荒地：“大嫂說這塊地她要租，要蓋一整條街的鋪子?！?/br>
    這里原本是謝家宴客時專門用來停馬車的地方，平整的那是相當(dāng)寬闊敞亮，后來謝家敗了，宅子被分的七零八落，這塊空地是看上的人買不起，買得起的看不上，于是一直等到謝硯一點點買回宅子的時候，就一起拿了回來。

    如今的謝家沒有以前的豪橫，自然也沒有了日日賓客盈門的事情，前頭胡同和前院留下停車的空地已經(jīng)足夠滿足日常交際，所以這么一大塊空地就一直空著。

    只不過因為一直沒有人打理，如今不單單是地面凹凸不平，還雜草叢生，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大片荒地。

    童綰手里有人有錢，有這個意愿想法，謝硯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而且以后謝家族人上街也方便很多，只要開個后門就行。

    “那你們家要是沿著后院圍墻蓋上一圈房子，等大嫂的一條街蓋好，你們不也可以弄到半條街的鋪面？”沈華指了指圍墻和空地，“讓大嫂蓋街道的時候多留兩米的距離，一條小街道不就有了？”

    “阿章好想法?！辈恢螘r童綰過來了，身后跟著沈風(fēng)和謝硯，童綰說著回頭跟謝硯道，“妹夫，咱們可說好了，我要是給你多留兩步的距離，你這租金可要給我打個折，畢竟我這街道蓋好了是大家一起受益的?！?/br>
    “大嫂說的是，必是不能讓大嫂吃虧的。”妥妥的雙贏謝硯哪里會拒絕。

    “大嫂大嫂，我出了這么好的主意，你得給個謝禮吧？”沈華立刻湊了過去，“我也不要啥，你看昨晚上我跟你說的那個玻璃鞋你要不給我家小梅花也弄一雙？”

    目前玻璃是燒出來了沒錯，但是制作用品的技藝卻并不算高超，正常的吹瓶子罐子什么的都還比較容易，哪怕是瓶子雕花也能用拼的方式多次雕琢來解決，但是像鞋子這種完全不規(guī)則的東西真的是讓匠人們十分的頭禿，目前正在嘗試各種材質(zhì)的模具，希望能找到最合適的。

    “你可竟會給我出難題，師傅們看見是你的圖紙都先頭疼了?！蓖U嘴里是這樣說，但是玻璃鞋只要想想就知道有多漂亮了，只是玻璃這東西是真的不結(jié)實，就算弄出來估計也就能試試并不能真的穿著走路。

    但是作為女孩子，光是試試也愿意??！

    “大嫂，好大嫂，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沈華雙手合十，眨巴著眼睛看著童綰。

    童綰一愣轉(zhuǎn)頭看向沈風(fēng)，然后抬手拍了拍沈華的腦袋：“放心，大嫂肯定幫你辦妥了?！?/br>
    “謝大嫂！”沈華立刻揚起笑容。

    “明日我們就銷假上衙了?！痹撎幚矶继幚砹?，現(xiàn)在就要正式進入官場摸底了。

    沈風(fēng)和謝硯相視一笑，兩人很有默契，倒是沈華仿佛明天就要開學(xué)但是忘記寫寒假作業(yè)的學(xué)生，一臉震驚又無措：“這假期不是還有十幾天嗎？我們才回來，天有那么熱，有這個必要嗎？”

    你們未來不是要做太子和相國的人嗎？為什么對個六七品的翰林院編修編撰這么上心？

    盡管沈華一點不想去上班但是他說話不管用，第二天還是被親哥和親妹夫拎著去銷假上衙了。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喲，翰林院不錯喲！

    這不就是個喝茶看書聊天養(yǎng)老的好地方嘛！

    沈華想得不錯，翰林院對于那些老翰林來說就是一個養(yǎng)老的地方，但是對于年輕的進士而言，那就是晉身的光明大道。

    翰林院里的翰林被稱為儲相，這里是皇帝專門培養(yǎng)輔國大臣的地方。

    翰林院的翰林們剛進去沒別的事情就是看各種藏書卷宗，過一段時間就會輪流去六部觀政，然后各部的大佬會從中挑選自己覺得中意的要到自己部門進行培養(yǎng)。

    時間在沈華每日的打卡上班中飛速流過，沈風(fēng)被吏部尚書留下了，就是那位同為童家女婿的刑大人。

    謝硯則被戶部尚書留下了，至于沈華居然被刑部尚書留了下來。

    沈華不理解：莫非我看著兇神惡煞？可以嚇唬犯人讓他們乖乖招供？

    刑部尚書：并不是，只是半個時辰就能獄卒犯人同時稱兄道弟的人才他實在是不想放過。

    第一二九章

    清晨東天薄霧被天際透出的白光慢慢驅(qū)散, 開春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但是京都的天氣依然冷得直讓人打哆嗦，三井胡同附近已經(jīng)早早就吵鬧起來了，上朝的馬車剛剛過去沒多久, 沈家的大門就吱嘎一聲再次打開了。

    差不多的時間附近幾條胡同的人家也打開了大門, 都是五歲上十歲下的小小童子自己背著小挎包由身邊的小廝提著食盒一路走進三井胡同，半路會路過新街的時候還會帶上好幾份格式早點，好到了學(xué)堂里分給要好的小伙伴。

    “小郎君早啊?！敝x家的大門早早就開了, 比起別的地方過來的小小童子們, 家和學(xué)堂剛好對門的沈雪儀可以少走很多路，早上也能多睡會兒。

    但是小小的童子從小就板著臉，幼時懶得一動也不動, 等到長大一些后卻出奇的自律, 就是依然不大開口說話, 更不喜歡搭理人。

    沈雪儀對著門房點了點頭，板著小臉自己背著書包提著食盒跨進了謝家的大門。

    謝家的族學(xué)一開始是只收自己家族里的孩子的，但隨著謝硯的一些年輕同僚表露出來想要將小孩子送到謝家族學(xué)啟蒙開始，謝家族學(xué)突然在低級官員之間火爆起來。

    原本只在后院辟出一小塊地方做私塾，后來學(xué)生越來越多，謝家就把整個西邊三分之一的院子加上后院一起劃進了書院里，如今按著年齡分了五個年級，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兩百多個孩子。

    這還是因為都是小孩子不能住宿, 所以好多離得遠的不能過來上學(xué)的關(guān)系。

    沈雪儀雖然滿打滿算只有五歲，但是他識字啟蒙早, 如今已經(jīng)直接跳到乙班，目前正在琢磨著想要考試跳去甲班。

    謝家兩個門房看著板正臉腳步不緊不緩?fù)镒叩男⊥硬唤懈牛骸吧蚣疫@三位郎君是真的厲害, 兩個哥哥當(dāng)年就是狀元榜眼, 入朝不過短短三年就都爬到了侍郎位置, 弟弟一啟蒙就是三連跳，五歲就和七八歲的孩子一起讀乙班了，怕是不用兩年就能去外頭書院讀書了?！?/br>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親家郎君們厲害，我們大郎君就不厲害了？我們大郎君不也已經(jīng)是戶部侍郎了嗎？”另外一個門房說完，挺了挺背脊。

    “要是我們夫人這回一舉得男，那就是獨一份了?！鄙蝻L(fēng)沈華和謝硯，同屆的一甲三人還是親戚，一同入六部觀政后入職，算是上一屆進士中爬得最快的，難免方方面面要拿來比較。

    只是其他方面不好胡亂比較，特別是去年年底三人前后升了侍郎，那就更不好胡說了。

    但是別的不好說，婚事子女總好難來說的吧。

    說來奇怪沈家大郎君大閨女都會爬了，二郎君卻連未婚妻都沒有看見，前年兄弟倆升侍中的時候沈家的門檻就差點被踏平了，要不是沈家再三肯定二郎君真的早就訂婚了，怕是那些人家不肯罷休。

    但是眼看著一年多過去了，沈家還是一點沒有反應(yīng)，連刑部尚書都開始探問，就怕自己看好的屬下被家里錯帶了，故意卡他婚事。

    沈華也沒想到自己的婚事這么多人關(guān)心，跟上司保證這次春闈過了就要去女方家下聘。

    “你這是什么時候訂的婚？怎么六禮走到現(xiàn)在才一半？”刑部尚書有些不信，這個小伙子啥都好就是一張嘴吧，也不能說扯謊吧，就是太會忽悠，好幾次都被這小子牽著鼻子走了。

    “沒辦法，未婚妻家里有產(chǎn)業(yè)要繼承，我這個做未婚夫的總要體諒，您說是不是？”沈華兩只手抬起輕輕捋順鬢角的兩縷垂發(fā)，“我可是我家小梅花親眼相中的，說好了要等她變成又厲害又有錢養(yǎng)我的?！?/br>
    那得意洋洋的語氣，都把五十歲的刑部尚書整不會了。

    “要媳婦兒養(yǎng)……你還挺得意？”刑部尚書牙疼。

    “那可不！”沈華是真的得意，那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讓刑部侍郎險些對自己一直來的觀念產(chǎn)生了動搖，“厲害的姑娘看中的夫婿，大體只有兩種，一種是長得漂亮人品又好的，另外一種就是比她更厲害的，我家小梅花多厲害呀，她看上我說明我總能符合其中一條，那我能不得意嗎？”

    “……好像有些道理……不對，誰問人家姑娘看上你啥了，我是在問你，讓媳婦養(yǎng)你是不是很得意？”刑部尚書差點被帶歪，立刻拉回自己原本的問題。

    “吃軟飯不好嗎？對牙口好，對胃也好?！鄙蛉A微微抬了抬下巴，“您看我年少有為風(fēng)流倜儻，五官精致偏偏人才，多好看??！這不就合該是吃軟飯的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