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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善似乎察覺了彭朗的留戀,眼波在他眉眼處流轉(zhuǎn),其實并非迫切地要回家。 “你晚上還有工作么?”他拎著西裝外套問。 季長善搖頭,并不言語。 “那你過來陪我待會兒吧,好么?” 季長善瞥著他濕漉漉的胸口,“你不用先洗個澡么?夏天感冒,好得慢?!?/br> 彭朗也叫季長善回去洗個熱水澡,約好十點鐘在他家看電影。 他家的客廳沒放電視,裝了一塊投影幕布。彭朗隨手拿了幾部老電影擱在畫冊堆上,等季長善來了讓她選。 女人洗澡到底比男人慢一些,季長善吹干頭發(fā)的時候,已經(jīng)十點零五分。她上半身穿件深藍(lán)色短袖,下半身套條寬松的白色居家褲,黑長發(fā)披肩,去敲彭朗家的門。 門開,彭朗穿他的長袖長褲睡衣,短發(fā)未吹也早干了。 季長善駕輕就熟坐到沙發(fā)上,彭朗給她接一杯七十五度的熱水,空調(diào)房里喝熱水很愜意,跟暖氣房里吃冰棍兒差不多。 彭朗指著一堆碟片,問季長善想看哪個。她平常不怎么看電影,隨便指了部題目帶月亮的電影叫彭朗去放。 他瞧著那部影片的封面,左眉微動,一言未發(fā)照太太的吩咐去辦。 客廳的窗簾拉得嚴(yán)密,一盞燈未點,整間屋子只有幕布兀自反光,映著那對夫妻相像的面孔。 電影開場是緩慢涌動的海水,原版片子,白色題目大寫加粗,翻譯過來是《苦月亮》。之后的鏡頭由船艙中的圓窗向海面推近,季長善并不喜歡大海,余光瞄著彭朗專心致志地欣賞畫面,也就沒叫停。 影片放到第六分鐘,已婚男人步入船艙酒吧,看見一女人在臺上風(fēng)情萬種地扭動腰臀晃動手臂,他無法挪動視線,等女人坐到隔壁高腳凳上便開始搭訕,言語飽含典型英國男人的假正經(jīng)與無趣。 季長善肩膀靠在沙發(fā)背上,臉面無表情,心中與電影里瀟灑離去的女人共同向已婚男人發(fā)聲:“自己享受你不可抗拒的男性魅力吧。” 她腦海中露出陳月疏丑惡的嘴臉,僅一秒鐘就渾身惡寒。 天下的烏鴉一般黑。 季長善這么想著,右手忽而被彭朗握住。 他的視線留在熒幕上,季長善默然體會他掌心的溫度,想問彭朗是否屬于這類已婚出軌男,即使他們的婚姻徒有虛名。 電影持續(xù)播放,季長善原以為這是部普通出軌片,然而真正的男主人公開始回憶和那女人的愛情歲月,畫面逐漸昏暗,唯剩下壁爐中火苗躍動,男女相對而坐,女人解開男人的白襯衫,男人撥開她的金發(fā),褪去紅裙,粗手指撫過她的唇瓣與前胸,兩只嘴巴于火光中結(jié)合。 季長善面上光影變幻,左眉徐徐挑起。她摸過杯子喝了口轉(zhuǎn)涼的白水,裝作毫不在意激情戲,直到情節(jié)越發(fā)離譜,各式各樣的玩法兒接二連三以視覺聽覺沖擊三觀,她終于擱下空杯,偏臉用眼神罵彭朗流氓。 電影被迫中止,余一面暖光微照暗房。彭朗客觀評價電影的深刻內(nèi)涵,指尖磨著她的手背,季長善不經(jīng)意朝他胸膛瞥去目光,那片寬闊的地方緩慢起伏,室溫攀升,彭朗晦暗的眼波經(jīng)由她的鼻尖、臉頰,抵達(dá)唇瓣。 她發(fā)絲散著暗香,十分清幽。 季長善發(fā)覺他的手指過分靈巧,分明只在她掌心與指尖反復(fù)游動,卻撥得她心弦亂顫,眼光晃動。 “到底怎么算違約尺度?”他與她十指緊扣,把手背貼著左胸口放。 十指連心,季長善不知道他有無聽見她的心跳。 第17章 抽煙 我要走了,彭朗。 一個人要是太有禮貌,就容易讓另一個人發(fā)乎情,止乎禮。 彭朗握著季長善的右手,堅持請她說明違約尺度,否則他不能輕易行動。 望住他那雙眼睛,這人目光平靜,卻仿佛沾兩分笑。季長善總歸不能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如此倍顯春心萌動,落了下風(fēng)。 她抽回白手,淡著臉色問彭朗還看不看電影,不看她就回去了。 彭朗倚在沙發(fā)背上,表情并無變化,好像本來也不打算對季長善做什么。 他朝熒幕瞥去視線,“繼續(xù)看這個?” 季長善請他換一部唱響社會主義主旋律的片子,彭朗仔細(xì)尋找一陣,空手而歸。他家里統(tǒng)共那么幾部無親密戲的碟片,全被朋友混著別的電影借走了,至今尚未歸還。 憑借那扇春畫屏風(fēng)以及剛才的電影,季長善認(rèn)定彭朗生性風(fēng)流,根本不愛看正經(jīng)片子,眼下不過是找借口遮掩。 她下意識環(huán)抱雙臂,眼瞅著身邊人的臉孔,不禁思考像他這樣的男人,究竟帶過多少女孩兒回家看男女主人公耳鬢廝磨。 彭朗又給季長善接了一杯七十五度的熱水,問她是否介意他抽支煙。 季長善搖頭,眼光瞥著彭朗從畫冊堆上摸過煙盒,取一支煙叼在嘴角。 他的打火機(jī)帶防風(fēng)蓋,銀灰色霧面,正面鑲嵌葛飾北齋繪的富士山,整幅畫面由貝殼打造,隨人手運(yùn)動,光線落腳不同位置,搖曳生輝。 拇指摩擦滾輪,竄出一束藍(lán)色火焰,煙頭驟染火光,數(shù)縷白煙緩慢地彌散,客廳陷入沉寂。 季長善喝一口熱水,鼻腔涌動熟悉的煙草味兒。 眼波再度掠過他的面孔,斯文敗類抽起煙來,桃花眼更加晦暗,她無法從中瞧出任何一點兒心思,仿佛他只在放空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