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善忍不住瞥向無名指上的鴿子蛋。

    金有意瞧著她臉色不對，補充道：“你們家彭總可沒帶人來我們店做私人訂制。再說了，就算一男的要把你當(dāng)金絲雀，你也根本瞧不上那鉆石籠子。你得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不覺得隨隨便便一個男人，就能讓您老人家鐵樹開花?！?/br>
    聽完這話，季長善不能不感動，畢竟她的朋友實在很盲目。

    她沒辦法像金有意信任她一樣，盲目地信任彭朗。他對她當(dāng)然很大方，婚姻戶口藍寶石，什么都能送。但是季長善不想做他的金絲雀。

    彭朗無心豢養(yǎng)金絲雀，當(dāng)初他和季長善結(jié)婚，完全把她當(dāng)成婚姻合伙人，兩個人正兒八經(jīng)地談生意。就連最初考慮求婚對象時，彭朗都因著欣賞季長善的獨立性和事業(yè)心，首先想到她是否愿意結(jié)婚。

    他和季長善見過很多面。那些數(shù)不清的夜晚，季長善邁著嗖嗖的步伐走到車前，麻利地拉開后座車門。她身邊從沒出現(xiàn)過什么男人，彭朗一直猜測她單身。她上了車，總是還沒坐穩(wěn)，就從大包里掏出筆記本電腦，聚精會神地開始打字。

    路上遇紅燈，彭朗踩住剎車，從后視鏡里悄然打量季長善，每次看三四秒就斂回視線。綠燈亮起，他勻速前行，后座不斷傳來噠噠噠的敲擊聲，節(jié)奏密集，像一絲絲暴雨捶地。

    季長善偶爾也在他車上接聽工作電話，她跟下屬通話，恩威并施；跟人談生意，威逼利誘。

    那時遠方還不是朗郁的競爭對手，彭朗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季長善談工作，越聽，食指越靜默地叩打方向盤。

    他在盤算等合適的時機，找獵頭公司牽線搭橋，把季長善挖到朗郁來。

    這個時機一等就是兩三年。

    今年年初，朗郁正式推行擴大商業(yè)版圖的計劃，連帶企業(yè)內(nèi)部的組織結(jié)構(gòu)一并調(diào)整。朗郁缺一位銷售高管，獵頭公司接活兒，按要求尋找候選人，再把候選人的資料發(fā)給朗郁的人事部。

    高管的選擇，需要彭朗親自參與。他仔細看過每一份資料，唯獨季長善的資料看了五遍。他挑出三位候選人供人事部參考，三份資料按心儀順序疊放，季長善是彭朗的第一順位。

    人事部出于現(xiàn)實考慮，并不認為一個二十八歲的未婚女性值得首選。

    彭朗在幾位男性候選人的資料上圈圈畫畫，標出他們的資質(zhì)和業(yè)績，請秘書拖出一個表格，將他們與季長善進行橫向縱向?qū)Ρ龋Y(jié)果顯而易見，男性候選人只在不用生孩子休產(chǎn)假上具有生理優(yōu)勢。

    朗郁最終給季長善發(fā)去就職邀請，她沒有接受，彭朗一度惋惜，好在他們五月份就結(jié)婚了。

    他揀重點同季長善講明工作上的事情，末了望住她的眼睛，認真說：“我請你收下股份，說這些好聽的，挽回你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即便排除私人情感，我也認為你完全能勝任季總的位置，我沒有辦法不欣賞?！?/br>
    季長善不知道彭朗的嘴巴是怎么長的，即使她親過很多次，也不知道。

    他今天晚上說了這么多好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假使他單純?yōu)榱怂粋€女人，或者想圈住她做金絲雀，絕不至于親手奉上朗郁的事業(yè)，請她做季總。

    哪里有豢養(yǎng)者愿意放金絲雀出籠，與他并肩而行呢？

    季長善幾乎要相信這權(quán)力贈予的背后藏著一顆真心，她盯著彭朗的眼睛，企圖找到任何一處他不愛她的證據(jù)，但是彭朗的目光比往日還要坦誠，甚至稱得上多情。

    她的心房震顫不已，擠得別的器官壓住胃口，連半個餃子都吃不下。

    季長善開始怨恨自己沒出息，怎么就為千萬斗米折腰了呢？

    她很快垂下睫毛，不與面前人對視。

    彭朗敏銳察覺到季長善的搖擺，于是乘勝追擊：“這些股份只夠分一次，我也只給你一個人畫過像。也許做生意的時候，你是我的第一順位，但現(xiàn)在談起感情，我沒有別人，沒有其他順位，只有你一個?！?/br>
    季長善手里還捏著筷子，指尖都攥得發(fā)白。

    彭朗看準時機，拎椅子坐到季長善身邊，試探性捏住她的指尖，慢慢說：“我也餓了，小善。能不能分一個餃子給我？”

    季長善瞥一眼彭朗，心理防線瀕臨崩潰。

    她的確沒辦法拒絕彭朗，但是二十四天以來，無論彭朗怎么情感輸出，季長善都偽裝成堅如磐石，不為所動，如果此時此刻松口答應(yīng)他，給他一個機會，那豈不是見股份眼開？

    季長善倒不怕彭朗認為她庸俗，反正庸不庸俗，他都一個跟頭栽她手里了，還能怎么樣。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這份心意有一絲一毫輕薄。況且她矜持慣了，還要擺一擺架子，讓彭朗多長記性，保證以后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彭朗極其了解季長善，像她現(xiàn)在這樣低垂著睫毛不言語，多半是防守失敗，心墻正在土崩瓦解。

    他心里一塊巨石落地，大手裹住她整個右手，季長善象征性掙扎，要從他掌心里抽手。彭朗抓緊不放，引著她往餃子盤里伸筷子。

    “你要是不愿意分餃子給我，我也不勉強你?！迸砝首焐线@么說，大手可一點都不松懈。

    季長善偏過臉，輕輕瞪他，彭朗用眼睛笑一笑，“我都聽季總的?！?/br>
    “你這也叫聽話？”

    彭朗是在聽從季長善的心聲，但他不能直言，否則會激怒季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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