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要做西紅柿炒雞蛋么？我最愛吃了，我來幫您?！?/br>
    說著就從菜籃子里撈起個西紅柿，擰開水龍頭在下面沖洗。

    喬母平時洗菜，都是接了水在盆子里洗，因為水費是三戶人家公攤，這樣浪費水是要被罵的。

    那水嘩啦嘩啦流，看得她眼皮一跳，趕緊將水龍頭關(guān)了。

    “不用不用，你回屋坐著去吧，你是客人，哪兒能讓你來洗？”

    書湘還以為她是在跟她客氣，正想再說句話，后脖領(lǐng)就被喬朗給拽住了。

    他將她拎去一旁。

    “別添亂，你要回去了。”

    “回去？”喬母抬起頭，“不是說好要留下來吃飯？”

    “她有事……”

    “我沒事的，”書湘打斷他，一臉誠懇地說，“阿姨，我特想留下來吃您做的飯，真的，就是小喬老師不讓?！?/br>
    喬母削蓮藕的手一頓，質(zhì)詢的目光掃了過來。

    喬朗：“……”

    最終還是留下來吃了午飯。

    吃完飯，書湘又開始尋找新的借口，磨磨唧唧地就是不肯走。

    喬朗不再慣著她，將她從凳子上拉起來，正要送她出去，外面卻傳進來一陣喧嚷聲。

    十幾個人涌進了四合院，稀稀拉拉地站在一塊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還要被抱著，鄭教授不在，但唐朵朵在。

    還有幾個小年輕站在門口沒進來，不停向里面伸著脖子張望，一看就是在把門。

    打頭的唐志軍指著他：“在家呢，在家正好?！?/br>
    一院子的債主，而且來者不善。

    喬朗的心跳緩慢下來，四肢供血不足，因此開始發(fā)冷，他注意到本來在水龍頭邊刷鍋的母親站了起來，雙手貼著褲縫，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望向他，眼神寫滿了無助。

    他也能感覺到meimei喬玥躲在房間，臉貼著玻璃，驚恐地朝這邊注視著。

    孤兒寡母。

    喬朗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xiàn)出了這個詞語，鄭教授曾用這四個字，為他們換來了茍延十年的機會，可現(xiàn)在，顯然是不管用了。

    越是糟糕的處境，他面上越是鎮(zhèn)靜，扭頭對書湘說：“你先出去?！?/br>
    過后喬朗回想起來，其實他當(dāng)時很怕，怕書湘固執(zhí)地要留下，她一向很樂意跟他唱反調(diào)。

    可是她沒有。

    她聽了他的話，很乖巧地走了，走到半途，忽然轉(zhuǎn)過身，指了指院門口。

    “我在外面等你?！?/br>
    這一幕畫面在喬朗的記憶里很清晰地保留下來。

    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一樣，直到很多年后，他還記得當(dāng)時書湘是怎么在半途停下，怎么轉(zhuǎn)身，怎么將目光投向他。

    那天天氣很好，難得的秋高氣爽，她立在一口大水缸旁，水里臥了幾多睡蓮，已經(jīng)謝了，陽光落了她滿頭滿臉，她指著院門很認(rèn)真地說，我在外面等你。

    -

    書湘站在窄巷弄里，乖乖等著喬朗出來。

    她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其實連喬朗會不會出來找她，她都不知道。

    可那天，她還是等下去了。

    她在悠長的巷子里從頭走到尾，又從尾走到頭，就這么一來，一回，走到她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個往返時，喬朗在盡頭出現(xiàn)了。

    他很高，影子在地面拉得斜長。

    她疾步走過去，仰頭笑問：“你來啦？”

    喬朗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疲憊，但是沒有傷，他說：“走吧，送你上車?！?/br>
    “等下，我還有東西沒給你呢?！?/br>
    書湘打開隨身小包，從里面掏出一張票，他垂眸掃了眼，沒有接。

    她解釋：“周三晚上的演出，你沒有課，我知道?！?/br>
    喬朗還是沒接。

    書湘很小心地瞥了他一眼，說：“這是我的第一場獨舞?！?/br>
    他將她遞票的手推回去。

    “算了吧?！?/br>
    書湘一懵，沒聽明白：“什么算了？”

    “什么都算了?！?/br>
    喬朗平靜地看著她，眸色是有點兒淺的琥珀色，當(dāng)眼中沒什么情緒時，會稍顯冷淡。

    他說：“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br>
    書湘一下子就惱火起來，暴躁地說：“什么主意？我不就是想給你張票么？你至于這么被迫害妄想？你是不是……”

    “你想引誘我?！?/br>
    書湘一愣：“什么……”

    “你想引誘我，好讓你mama生氣。”

    喬朗神色自若：“你上一個家教是因為偷竊才辭職的，對不對？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你想讓我走，沒必要用上這樣的手段，告訴我，我自己會走，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惹你mama生氣，請你不要利用我，我不想成為別人眼中引誘未成年的變態(tài)?！?/br>
    他看著她：“所以不要表現(xiàn)得你好像很喜歡我，我有太多事要做，并不想浪費時間陪你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可以么？”

    回答他的是迎面扇來的一巴掌。

    打得很重，喬朗立刻嘗到了嘴里蔓延出來的鐵銹腥氣。

    書湘神情淡淡的，嗓音也淡淡的：“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混蛋？”

    他用手背擦掉唇邊的血跡：“你是第一個。”

    “有沒有人扇過你耳光？”

    “有?！?/br>
    “我成年了?！?/br>
    “哦?！?/br>
    書湘抿起嘴角，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白癡：“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只是為了趕你走，為了讓我媽生氣，那為什么暑假補課結(jié)束后，我還要叫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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