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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湘不喜歡她們在背后議論喬朗。 即使是夸他,說他的好話,她也不樂意聽,她覺得喬朗這個名字從她們的嘴里說出來,都是一種侮辱。 “你又要罵我了是吧?”她翻個白眼,“隨你怎么說,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們?!?/br> 喬朗并沒有要罵她的意思,反而問:“有沒有吃虧?” “沒有?!?/br> 她捂嘴偷笑了下,眼神狡黠。 “一開始我是吵不過,她們講的話我聽不懂,可是后面你妹來了,就幫著我罵回去,嘿嘿,小喬老師,你這個meimei戰(zhàn)斗力很強的哦,我都有點兒喜歡她了?!?/br> 喬朗笑,揉揉她的腦袋。 “睡覺吧?!?/br> “嗯?!?/br> 黑暗里,她安靜了一小會兒,突然喊他:“小喬老師?!?/br> 喬朗沒動,閉著眼,應了聲:“嗯?” “我好想鄭爺爺啊?!?/br> 聲音帶著哽咽。 少女柔軟的身體撲過來,手臂纏上他的側(cè)腰,將臉埋在他懷里。 喬朗稍一低頭,就能聞到她發(fā)間的梔子香。 他僵硬了半秒,右手猶豫片刻,最終停留在書湘肩頭。 這是個無關(guān)風月的擁抱,他們因為同一件事傷心,他們懷念著同一個人,所以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慰藉。 這不是在擁抱,他這樣對自己說。 “我也很想他?!?/br> 書湘手臂收縮,將他抱得更緊,嗚嗚地哭,像受傷的小獸一樣,摧人心肝。 喬朗一下下地輕拍她的后背,任憑她的淚水打濕他半片胸膛。 - 出殯在第三天清晨。 喬朗是抬棺人之一,喬玥捧遺照,一位姓鄭的后進小青年打引魂幡,據(jù)說跟鄭教授也是遠親,鄭教授沒兒子,喬朗雖然借了他兒子的身份,但到底跟他沒血緣關(guān)系,旁的可以代辦,這個不可以,也就只能倚靠這位后生了。 放過三聲銃后,鄭姓后生摔瓦盆,嗩吶奏起,棺木起靈,一名黃袍道士在前面開路,送葬隊伍啟程。 昨日夜里下了雨,鄉(xiāng)下沒鋪水泥,路上泥濘不堪。 棺材是八人大抬,喬朗走在左后方第一位,旁邊還有幾位叔伯弟兄扶棺,并不算吃力,他分出心神去看書湘。 她就跟在他身邊,迷瞪著雙睡眼,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出葬時辰比較早,六點就要出發(fā),她昨天睡得晚,被強行叫起來,只怕還沒睡醒,走路又是一貫的三心兩意。 喬朗提醒她:“看著點兒路,別摔了?!?/br> 她迷茫地看過來,顯然是沒聽清。 他轉(zhuǎn)而吩咐后面的唐朵朵:“你們牽著走,小心點兒。” 唐朵朵忙點頭,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牽著書湘的手,說:“喬朗哥讓我牽著你,他怕你摔倒?!?/br> 書湘一點也不害怕摔,反而擔心地看向喬朗。 “你才是啊,小心點兒?!?/br> 她感覺棺材好重,上面還坐了個小男孩兒,奇奇怪怪的風俗,橫杠壓在喬朗的肩胛骨上,脊背瘦削、挺拔,讓她既心疼,又實打?qū)嵉爻绨菟?/br> 這才是她喜歡的男人,穩(wěn)重,有擔當,永遠可以依靠。 她為他深深著迷。 上山的路很難走,山上起了霧,山坡被雨水沖刷得很滑溜,上面蓋滿斷枝、落葉、樹皮殘渣等腐殖層,更加容易跌倒,男女老少相互扶持,遇到河溝等地方,就由力氣大的男人先上去,再把老人、女人和小孩拉上去。 抬棺人是最累的,由下往上走,非常吃力,前面帶隊的大哥聲音洪亮地喊起號子:“一,二,三,起!” 八個人一齊用勁,上了坡。 上去時棺材傾斜,重量便大部分轉(zhuǎn)移到后面的四個人肩上,那杠子仿佛要嵌進rou里去了,喬朗咬緊牙關(guān),滿面通紅,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終于上了山,道士做過法事后,棺材緩慢落入打好的墓坑。 喬朗接過打墓人遞過來的鐵锨,象征性地锨了兩抔土上去,哭聲漸起,不論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在下葬時要哭墳,這是本地的喪葬風俗。 打墓人手腳麻利,一座新墳很快就壘了起來,右邊就是鄭夫人的墳,上面長滿碧悠悠的青草,草葉上沾著晶瑩的雨滴。 等到明年這時候,鄭教授的墳頭想必也會草木幽深吧,他們兩夫妻在生死相隔近十年后,終于在地下團聚了。 生同衾,死同xue。 這是好事。 送葬的人逐漸離去,喬朗留下來燒掉鄭教授的一些衣物和隨身物品。 這也是風俗之一,書湘陪在他身邊。 雨又下了起來。 不大的火光在細雨中飄搖,喬朗打開相冊,將一張張照片抽出來,扔進火里,大部分都是鄭教授這些年拍的禽鳥照,他分了類,鷺科、鷸科、雀科、畫眉科、隼科…… 往后翻,一張?zhí)厥獾恼掌橙胙酆煛?/br> “這張別燒?!?/br> 書湘及時伸出手制止。 她將照片小心地抽出來,托在掌心細看,照片里的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老人頭發(fā)花白,穿著短袖Polo衫和卡其褲,腳上一雙棕色涼鞋,身姿高大清癯,半截衣領(lǐng)子掖在脖子里,他不知道,對著鏡頭笑容慈祥。 他身旁的少年就是喬朗。 與現(xiàn)在的面貌沒有什么大的變化,就是眉眼要青澀許多,頭發(fā)剃得短短的,顯得人特精神,穿著一身短袖短褲,個頭沒有現(xiàn)在這么高,但看得出正是抽條的時候,瘦得跟竹竿子成了精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