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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寒涼絲絲沁入肌骨,我打了個(gè)寒顫,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她的懷抱。我?guī)撞脚苋敕恐?,緊緊闔上剔紅雕花門。 尋嫣在外頭聲聲喚我:“鶴之——” 我輕聲嘆道:“大小姐,你走吧,從今往后,再也莫來見我了,你我無緣?!?/br> 無緣。 隨后,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竟跌坐在西番蓮紅地毯上,我抱緊自己的膝,連淚都流干了。 不知不覺,我思緒飄忽,回想起幼時(shí)與大小姐的年少初見。 彼時(shí)我七歲,尚未家道中落,還是徐家的嫡公子,嬌養(yǎng)深閨,撫琴作畫。 我住的院子名喚“雪隱白梅”,每逢臘冬,有片片白梅綻放雪中,交相輝映。我曾問阿娘,如何分辨白梅與霜雪?阿娘道,梅雖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阿娘應(yīng)酬著朝廷官員在前殿開宴,我閑來無事,于院中撫琴。 梅枝掩映見,忽有個(gè)小姑娘趴在墻頭,睜著一雙大眼睛,正偷偷看著我。 爹爹教導(dǎo)過我,男兒郎金貴,不得見外女。我害怕地退了退,悄聲問:“你……你是誰呀?” 宴飲至酣,伺候我的乳父小廝都去飲酒歇息了,故無人發(fā)覺這小姑娘摸到了我這里。 小姑娘饒有興趣地笑了,一對(duì)兒雙髻落了些霜雪:“小郎君,你的琴聲真好聽,我跳進(jìn)來找你玩兒啦?!” 我認(rèn)真地?fù)u搖頭:“不行不行,你不許跳進(jìn)來。我爹說,男孩兒婚前見外女,將來就不好嫁了。” 小姑娘換了個(gè)舒坦的姿勢(shì)坐在墻頭,小手?jǐn)囍约旱孽r紅麒麟圓領(lǐng)錦襖兒,一副豪氣沖天的樣子:“這好說,來日我把你娶回家當(dāng)郎君,你白天給我彈琴聽,晚上給我生姑娘?!?/br> 尋嫣幼時(shí)活潑可愛,誰曾想她長(zhǎng)大之后變了性情,這般沉穩(wěn)端莊。 我咬著袖邊想了想,鄭重點(diǎn)頭:“好,只要你不逼我抄寫《男德》,我就嫁給你。” 小時(shí)候,我最害怕的就是被夫子罰抄《男德》,什么妻為夫綱,妻為女綱,女以剛為上,男以弱為本……洋洋灑灑幾百字,抄得我頭疼。 我曾以為人世間最大的磋磨便是抄寫《男德》,后來歷經(jīng)滄桑,便笑己天真。 小姑娘“啾”一聲跳下院墻,雙髻上一對(duì)兒鵝黃流蘇隨她的笑聲纏搖。她跑到我跟前,笑道:“郎君,妻主還不曾問你的名字呢!” 這般輕易便私定了終生,我有些羞怯:“我……我是徐家郎。你呢?你是誰家的姑娘?” 小姑娘眸中粲然,叉起小腰驕傲道:“凌煙閣戚家姑娘是也!” 小姑娘繞著我轉(zhuǎn)了好幾圈兒,笑嘻嘻道:“往后你就是我郎君了!郎君,叫聲妻主聽聽!” 我咬了咬唇,覺得身上很冷,心尖卻暖熱得很:“妻主。” 小姑娘忽然往我面頰上香了一口,笑道:“我親了你的臉兒,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我抬眸,認(rèn)真道:“那等你長(zhǎng)大了,可要記得娶我。不許賴賬?!?/br> “拉鉤!” 想起這些年少碎錦,我啼笑皆非。我與尋嫣的初遇明明已過去多年,她清脆的笑聲和雪地里那個(gè)短促的吻,卻仿佛近在耳邊。 這日暖陽晴好,落日熔金,宮中宦娘忽然給我下了帖子,說是徐貴君(4)請(qǐng)我入宮一敘。 徐貴君名喚徐楷,乃是我的嫡親舅舅,許多年前他便入宮服侍元甍帝了。抄家之時(shí),他因圣眷騰隆,并不曾被徐家連累。 我換了一襲天水碧(5)交襟廣袖絹袍,腰束白釉玉帶,又以銀簪挽起一半青絲。登上了宮中來的金絲楠木軟轎,去往后宮見舅舅。 抬轎的宦娘走得穩(wěn)當(dāng),我坐在轎內(nèi)撫弄一只翡翠色緙絲香囊,心中思緒萬千。 宮中最得寵的千歲(6),便是我的舅舅了。一月有三十日,圣上有二十余日是陪著舅舅的,這般榮寵,可算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少頃,一個(gè)小宦娘俯身掀起轎簾:“郎君,金甌殿到了。請(qǐng)郎君下轎?!?/br> 我扶著松煙的手,走在大順朝后宮紙醉金迷的長(zhǎng)街上,高殿重疊,紫霧碧煙,樓閣宛轉(zhuǎn),就連漢白石地磚上都鏤刻了各色陰紋。宮室巍峨,襯得人如螻蟻。 舅舅的貼身宮侍福恩迎在殿前,躬身道:“哎喲!千歲盼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郎君總算來了!快,快請(qǐng)進(jìn)來。” 舅舅住的宮殿名喚金甌殿,閶闔高聳,金碧輝煌,鵝黃色的琉璃瓦下是朱紅的宮墻,丹墀上擺著行行芍藥花,姹紫嫣紅。我知道,金甌殿窮盡豪奢,乃是圣上特地為舅舅修建的,金屋儲(chǔ)嬌。 福恩不過是一介宮侍,卻能把蜀錦云袍穿在身上,勝過位份低的侍君。 甥舅多年不見,一朝重逢,皆淚眼婆娑。舅舅抱著我哭了一回,說“鶴之受苦了”、“咱們徐家的命怎么這么苦”、“幸虧戚大小姐把你贖出來”一類的真心話,且泣且笑。 我心中甚暖,眼下我雖聲名狼藉,舅舅并不計(jì)較,仍舊待我如常。然而他亦是男兒郎,活在這世上,身如浮萍,難以照拂我。 此時(shí),舅舅慵懶坐在明黃花鳥探春紋軟墊上,手持一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我扇著風(fēng)。他發(fā)束麒麟金冠,穿一襲暗紅遍地金廣袖袍,襯得肌膚雪白,他又是鳳眼薄唇高鼻劍眉的男兒,越發(fā)艷得移不開眼。 我嘆道:“鶴之見舅舅在宮中過得順當(dāng),便安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