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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給九亭連弩勾弦, 聞言應(yīng)道:“別等了, 趁早走吧?!?/br> 佟掌柜眉心微蹙,明明無奈, 卻要與我賠笑:“那您看, 五湖四海, 哪兒太平?” 我搖搖頭:“打起仗來,哪兒都不太平!若要說哪兒戰(zhàn)火牽連的少些,不如去蜀中?!?/br> 待師娘回到蜀中,必能安穩(wěn)社稷,福澤眾生,使百姓少受些罪。 佟掌柜拱手道:“老身謝戚千戶指點,您就是老身的再生父母!小唐,快,好生兒服侍千戶喝酒!倘若千戶說一個不字,我就打斷你的腿!” 這時,江浸月帶著幾個緹騎聲勢浩大地從簾外邁入雅間,見我斜倚在錦榻上喝酒,皆單膝跪地,抱刀行禮:“屬下等見過高媛。” 佟掌柜活了半輩子,何等會看眼色,登時帶著伙計離開了,不擾我們商議正事。 我拋一拋六角玉卮(1),又順手接?。骸笆聝恨k得怎么樣了?” 江浸月使了個眼色,便有緹騎捧著一只通身雪白的大鷹走上前來。這大鷹眼神桀驁不馴,通身是掙扎的傷痕。它被玄鐵鏈子禁錮在鐵籠中,鐵籠外還有兩層木質(zhì)籠子,圍得它密不透風(fēng),無處遁逃。 我伸指彈一彈雪鷹的籠身,雪鷹嘶鳴著撲棱翅子,覺得自己遭受了冒犯,鷹目直欲淬火,要將我活活噬碎。我微微一笑,暗道這是真家伙。 江浸月回稟道:“高媛,這是樓蘭國琥珀泉邊、雪陰關(guān)上飛的雌鷹!這種鷹名喚雪鷹,眼呈瑪瑙綠、喙呈朱砂紅,兇猛無比,戰(zhàn)無不勝,堪稱‘樓蘭霸主’。西域沙漠里所有的獵物都害怕它!” 我一扯自己的煙燼灰妝花緞馬面裙,坐在桌案前,細(xì)細(xì)賞玩這雪鷹,它兩翼寬闊,趾爪彎曲,當(dāng)真是極品中的極品。 江浸月又道:“這雪鷹吶,從前從未有人馴服過。它們寧死不屈,絕無例外。這只是屬下以三千兩銀子找樓蘭的一位老獵手買來的?!?/br> 我道:“辦得好,賞?!?/br> 飲罷烈酒,我將這雪鷹帶回府中,日夜不停地與它對峙。這鷹氣性大、野性猛、恒勁長,當(dāng)真與我棋逢對手。 不就是熬鷹(2)?我連“沙蛇”都能熬出口信兒,怎怕這小小畜生! 我將rou干撕了,豢喂訓(xùn)好的細(xì)犬:“來,吃。江浸月,你且去戚大小姐那兒暗訪暗訪……” 江浸月疑惑道:“不知高媛要屬下暗訪什么?” 我撫弄細(xì)犬的鬃毛,淡淡道:“我在這兒熬鷹,不知她在熬什么?!?/br> 誰知江浸月帶人去查,并不曾查出什么來。立下熬禽之約后,戚尋嫣照舊穩(wěn)坐衙門,處理文書,什么猛禽都不曾碰,仿佛沒有這契約一般。 我覺得蹊蹺,她這是下的哪步棋?難不成要故意輸給我? 這日是乞巧節(jié),賀的是男女情愛,兩心期許,故滿城皆是未婚兒郎放的孔明燈,望之曜曜,璀璨無比。我本預(yù)備今夜陪你過,再親手下廚為你做云腿春餅。 豈料我收到屬下急報,在一處秦樓楚館中發(fā)現(xiàn)了“沙蛇”傳信的密報,事關(guān)重大,耽誤不得。我連忙從廚房里走出去,換上官裙,帶人去那煙花之地三堂會審。 這青樓名喚鴛鴦閣,乃上等行院,往來者皆是當(dāng)朝權(quán)貴與商賈巨富。我持刀步上頂樓,便有一個衣衫半褪的伎子哭哭啼啼,我尚未審問,他便說出,這書信是一位宮中宦娘留下的。其余者一概不知。 宦娘?宦娘竟會逛行院? 我冷聲道:“這宦娘什么模樣?年歲幾何?” 伎子哭道:“她……她出手很闊綽,面色尋常,胸脯很干癟,一看就不是正常女子。約莫……約莫三十來歲的模樣?!?/br> 江浸月怒斥道:“胡扯!你說假娘會嫖伎,怎不說啞巴會吵架!可見言語不實!” 伎子嚇得顫抖:“奴不敢撒謊!” 提起宦娘,我便憶及貍奴。然而貍奴容貌被毀,并不是此伎子所描述的“面色尋?!薄Ed許此事與貍奴無關(guān)。 又興許貍奴知曉自己容色可怖,容易暴露,故派遣她司禮監(jiān)的心腹與“沙蛇”勾連? 我讓屬下將此伎子帶回凌煙閣再審,正待細(xì)究“沙蛇”的書信,忽聽到紅木雕花門扉后有異動,我怒斥道:“凌煙閣辦差,誰敢攪擾?!” 雕門洞開,走進(jìn)來個身懷有孕的美人,不是你又是誰。我登時變了語調(diào),提裙起身,將正中央的太師椅讓給你:“鶴郎怎么來了?坐,快坐下。你有身孕,不宜久立。” 見我這般狗腿模樣,屬下們都快忍不住笑了,然則迫于yin威,不敢發(fā)作。 你眉眼如冰:“今兒乞巧節(jié),我在家等你半宿,你卻上了行院,好個無情無義的戚千戶!” 我為了緩解尷尬,將九亭連弩擱在八仙桌上,又扶一扶自個兒髻上金雀珠花:“我……” 你委屈地看一眼地上的伎子,扶一扶腰道:“我懷著你的子嗣,你來這兒尋歡作樂。怪道世人說你們女人家沒一個好東西!” 我握住你的手,解釋道:“好祖宗,你可別冤枉我!我這是來行院辦差,江浸月,將朝廷欽點的令牌給主君看一看!切莫冤了我這清白之身!” 你看過令牌,才信過我的清白。這般浩浩蕩蕩前來捉j(luò)ian,豈料是一場誤會,你自然含愧不已。我卻滿心歡喜,勝蜜糖甜。 我知道你在乎我。 你不愿我碰旁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