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女子癲狂地吞下自己的食指，可惜她右腕斷了，很快失血而死。

    其余四個(gè)女子看似狼突鴟張，其實(shí)色厲內(nèi)荏，連手指都不敢吞。她們要么嘔吐出滿地狼藉，要么嚇昏了過去。

    小丫頭害怕地問：“女俠你不要走……她們四個(gè)……要不要饒她們一命？”

    我溫柔道：“饒她們是閻王的事。我的使命，就是送她們?nèi)ヒ婇愅?。?/br>
    小丫頭：“……”

    我用銀鏢割斷她們的脈搏，賞個(gè)全尸，不至于傷了陰鷙。隨后我把五具尸體送到深山老林中，算是給野狼猛虎打打牙祭，尸體完美回歸自然，也是妙事一樁。

    我牽馬走在峨眉州的巷道里，人相喧嚷，馬盡嘶鳴。與鄞都城的寬闊官道不同，小地方的阡陌更有市井滋味。

    我頂?shù)亩敷也粠?，故行人可以看到我的下半張面孔?/br>
    有行院的伎子調(diào)笑著牽住我袖口：“姑娘可要上樓坐坐？姑娘如此美貌，小生不要姑娘的銀錢?！?/br>
    我冷聲道：“滾?！?/br>
    也有大戶公子身邊的丫鬟攔在我跟前兒，悄悄兒遞上信物：“借一步說話。姑娘頗合我家公子的眼緣，公子邀您入府一敘呢?！?/br>
    我冷聲道：“滾?！?/br>
    還有那紈绔小姐涎笑著以團(tuán)扇撩我下巴：“美人兒，本千金沒有旁的喜好，就是愛磨磨鏡子（2），你若是從了本千金……”

    我一腳將她踹出七八尺遠(yuǎn)：“滾！”

    此趟峨眉州之行，蜀中便流傳開一出有關(guān)我的典故：俠女持連弩，走馬峨眉州。腰纏十萬貫，千金換美酒。

    我提著以千金換來的美酒踏入師娘的舊居時(shí)，已是入夜時(shí)分。父親喜歡芭蕉，師娘便在舊居的院落中種滿了芭蕉，繞身無數(shù)青羅扇，風(fēng)不來時(shí)也自涼（3）。

    起初師娘喚父親“陸公子”，后來喚他“浮白”，最后喚他“郎君”。

    而女人和女人感情的升華，總比男女之間容易些。起初師娘喚我“尋箏”，很快便改口，改喚“丫頭”。

    在這四四方方的院落中，無數(shù)次我手制暗器，師娘就在一側(cè)含笑而看，時(shí)不時(shí)教我輕功外罡。入夜時(shí)分，明月高懸，父親便端著晚膳走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彼時(shí)父親說：“箏兒，妻主，明日再練，過了安寢的時(shí)辰了?！?/br>
    我失魂落魄立在翠碧芭蕉旁，忽探到一抹熟悉的氣澤。我乍然回首，卻是鬼姬出現(xiàn)在麒麟雕檐下。

    今日鬼姬易容成容色昳麗的翩翩公子，手持折扇，發(fā)束銀冠。這副假皮囊，走在路上，定會引來滿樓紅袖招。

    我見她這般模樣，便知曉她又去殺人了。

    鬼姬的笑逐漸詭譎起來，她撕開臉上翩翩公子的面皮，與我道：“你來蜀中了。”

    我抿去唇邊殘酒：“來打探‘沙蛇’的蹤跡。”

    鬼姬展開寬大的襟袖，數(shù)百只毒蝎爭先恐后地爬出來，它們漆黑的眼睛都抵出來望著我。

    “你在借酒消愁?！惫砑У男α鑵柕搅藰O點(diǎn)，她化成一個(gè)我從未見過的怪物，“我說過，沒有靈魂，也就沒有了痛苦。你何必自討苦吃？我們像從前一樣不好嗎？”

    我將紅泥酒壇棄置于地，冷道：“上次見面，你便說我再也不算你的師妹。我愁也好，苦也罷，都與你無關(guān)?！?/br>
    鬼姬沉寂半晌，忽陰狠道：“冥頑不靈！”

    我提起九亭連弩，預(yù)備離去。鬼姬忽然握住我的妝花袖口，低聲道：“依長帝姬之令，我是來殺你的。我念著往日的姐妹情誼，才饒你一條命，你莫要不識好歹?！?/br>
    我笑著搖頭：“師姐若要與我一決高下，尋箏奉陪到底?！?/br>
    鬼姬驚道：“我將你改投戚尋嫣之事說給了長帝姬，你恨不恨我？”

    她尚未說完，我便一個(gè)銀鏢飛出來，勢如破竹。鬼姬不及思忖，撐起傘抵擋我的攻勢，不過一個(gè)彈指間，我二人纏斗在一起，難舍難分。

    我朗聲笑道：“好！想不到在后頭捅我一刀的，是我的生死師姐！”

    鬼姬于檐角連番后跳三圈兒，月華灑下，她蒼白的肌膚讓我想到尸殍。她含恨道：“我是不想看你步步走錯。”

    我冷冷質(zhì)問道：“何為正道？何為走錯？你只是一廂情愿地要我與你陪你待在黑暗里，我是你的師妹，不是你養(yǎng)的蠱蟲傀儡?！?/br>
    鬼姬雙目泛紅，攻勢起了殺意：“這世間根本沒有光明！”

    二人纏斗已久，形影相隨。原來這生死姐妹一旦反目，竟更勝仇讎萬分。乘云踏月，一路殺到浮戮門前，我看到了記憶里最熟悉的那片竹林。

    十余年前，我與鬼姬正是在此處結(jié)拜姐妹。

    鬼姬姿態(tài)嫵媚地斜倚翠竹，勾魂攝魄道：“你若不與戚尋嫣恩斷義絕，我便將你的所有干系性命的秘密，一點(diǎn)、一點(diǎn)、一點(diǎn)，都說給長帝姬?！?/br>
    我居高臨下望著她，忽然大笑起來：“好！恩斷義絕！我應(yīng)了你！”

    下一刻，我反手以銀鏢毀去后肩的玄毒蝎紋身，血濺竹葉。這是我們結(jié)拜后，姐妹情深到了極致，故一起畫的刺青。

    毀去刺青，便是與她徹底恩斷義絕的意思。

    鬼姬恨到將丹唇都噬破，須臾后，她笑嘆道：“戚尋箏，你夠狠！”

    萬萬料不到，這便是我我與鬼姬最后一次見面。

    第49章 ??徐鶴之

    府邸中春景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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