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季青羅哎呀一聲,像是被咬了一口似的,猛地往后一仰,見了鬼一樣驚愕地瞪圓了眼睛。 季青雀說:“這跟你沒有關(guān)系,凡事還有我和你娘。” 季青羅捂著腦袋,懷疑地說:“你?” ——就你這么個十幾年都萬事不掛心關(guān)起門來自顧自修仙的人? “……”季青雀目光飄了一下,一時無言以對,她想了想,“我能找到青珠。” “在哪兒?” “跟我來?!?/br> 季青羅看著夜色里季青雀影影綽綽的背影,狐疑地說:“季青雀今天晚上怎么啦,吃錯藥了?” 紅玉權(quán)當自己是個聾子,眼觀鼻鼻觀心,氣都不敢出。 季青雀往前走,穿過一彎白石拱橋,身后傳來踏踏腳步聲,季青羅匆匆趕上來,繃著臉,目不斜視,余光卻偷偷打量著季青雀的表情。 季青雀當做沒看見,帶著她往前走,下了橋,穿過曲折小徑,一陣濕潤甜蜜的花香劈頭蓋臉,打的季青羅一個趔趄。 “這是哪兒?”季青羅驚奇道。 “千紅亭,昔年先帝為了柳太妃在此地栽種了萬花,一到春天,遍地花木,香氣濃郁至極?!奔厩嗳傅?。 “對啊,”季青羅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掌,“青珠來的路上就在念叨家里那顆早凋的大桃花樹,她鼻子又靈敏,聞著味道,確實很有可能來這里!” 季青羅一馬當先地快步跑了過去,季青雀跟在后面,她看著季青羅難得不顧形象的急匆匆的背影,溫潤明艷的紅珊瑚耳墜在她耳邊搖曳閃爍,這樣的鮮活嬌氣,竟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季青羅上了臺階,進了亭子,一聲“季青珠你跑哪兒去……”戛然而止,生生卡在喉嚨里。 這是……亭子里有旁人? 季青雀眼眸微瞇,她一步步踏著青石臺階往上,越過季青羅的發(fā)頂,千紅亭里的場景一覽無余。 季青珠坐在白石凳子上,眼睛一彎,脆聲聲叫道:“大jiejie,二jiejie!” 坐在季青珠對面的男人哦了一聲,轉(zhuǎn)頭望來:“這就是你的兩個jiejie嗎?” 這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容貌俊朗,眼角有著淺淺的皺紋,給他更增添一分成熟的魅力,他穿著一身紫蟒袍,白玉扳指在夜色里輕薄剔透,泛著水光。 這人應該是皇室,是哪位王爺么?季青羅腦子飛快運轉(zhuǎn),卻忽然感到身側(cè)的季青雀渾身僵硬,那張本來就蒼白的臉上剎那間褪盡血色。 季青雀大腦一片轟鳴,嗡嗡作響,渾身的血氣都猛然間沖向大腦,她看見明黃的圣旨,她看見飛魚服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她看見面白無須的公公掐著尖細的嗓子,他說,季氏女貞烈嫻靜,可為謝家婦,季淮被棄于孤城苦苦支撐,天子舉宮南下,盛京化作一片火海…… 是他,是他! 季青雀死死盯著那個化成灰她都忘不掉的人,洶涌的恨意在心口沸騰,她眼睛幾乎發(fā)紅,走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掐死他…… “……青雀,季青雀!”一只冰涼的手悄悄攥住她的手腕,季青羅面上不動聲色,聲音卻低低的: “天哪,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那人是不是有問題?你別慌,我這就叫侍衛(wèi)過來。” 在寬袖的遮擋下,季青羅掌心全是冷汗。 她其實也在害怕。 那么害怕還要來安慰她。 季青雀長長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又變回了十六歲的季大小姐,她走上臺階,走到那個紫蟒袍男人的面前,攏起大袖,屈膝款款行了一禮:“臣女季青雀,見過盧陽王。” “啊——”身后傳來季青羅短促的驚呼聲。 “哦?”紫蟒袍男人有些意外,低低的笑了一聲,一個侍衛(wèi)出現(xiàn)在他身后,俯下身對他低低說了幾句,他轉(zhuǎn)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手,笑著說:“原來如此,是季太傅的女兒嗎,怪不得?!?/br> 季青雀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聲音里有種奇怪的欲言又止。 “剛剛彈琴的就是你吧,好剛烈的丫頭,不愧是季宣的女兒。”那男人散漫地笑了笑,指了指他對面的季青珠,“這是你們的meimei?” “回王爺,是的,這是家中三妹?!?/br> “哦……聽聞季家女兒都鐘靈毓秀,想不到竟然還有她這樣嬌憨可愛的姑娘,倒是讓本王意外?!?/br> 季青羅臉色猛地一沉,季青雀雙手放在腰側(cè),平靜道:“王爺謬贊了?!?/br> 盧陽王微微一頓,這才偏過頭,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她眉目蒼白,眼神深沉,眼珠顏色漆黑,看不到底,直直地,無躲無閃地望著他,那種眼神讓他響起某種淬了火的刀刃的光。 確實不是什么司空見慣的閨閣千金。 盧陽王笑了笑,說:“既然你們姐妹三人團聚,本王便不再做那個不識趣的人,這千紅亭風光極美,你們可以好好欣賞一番。” “恭送王爺?!?/br> “恭送王爺?!?/br> 那襲紫蟒袍消失在夜色里,季青羅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原來盧陽王是這樣的啊,我可真沒想到?!?/br> “是的,化成灰我都認識?!奔厩嗳膏?。 這是什么意思?季青羅眨巴眨巴眼睛,想刨根問底,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只是哼了一聲,越過季青雀,把季青珠拉起來,問:“老實交代,這么跑到兒這兒來的,玲瓏呢?還有,你怎么認識的盧陽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