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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季青雀問,她便繼續(xù)道:“是我的娘家侄兒,孫有恒,他今年十七歲,也該下場試試手了?!?/br> 季青雀不記得這么個人,倒也沒什么奇怪的,她上輩子不大與孫家往來,只知道孫氏有個哥哥,這還另有緣由。 于是她便點(diǎn)頭,道:“但憑夫人吩咐。” 孫氏沉默了片刻,她仔細(xì)地辨認(rèn)著季青雀的表情,還是那么波瀾不驚不動聲色,看著不像在說反話的樣子。 季青雀任憑她打量,又抿了一口茶,茶盞輕輕敲在杯沿上,發(fā)出一絲清脆的響聲。 她抬起眼,道:“我也正好有一事要與夫人說?!?/br> 孫氏略一遲疑:“大姑娘但說無妨。” “孫府的老夫人下個月要過七十大壽,這是喜事,夫人不如早些回去,免得無人主事,旁生枝節(jié),難免不美?!?/br> 孫氏頓時一皺眉。這話真不吉利,就像在詛咒孫府出事一樣,她心里不喜,臉色也立刻淡了下來。 季青雀卻仿佛沒有看見一樣,仍慢慢地喝著茶,輕聲道:“便是不為了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孫家表哥的鄉(xiāng)試在即,夫人也該多關(guān)心些才好,不如接進(jìn)府里,和阿淮一道念書吧,沾一沾阿淮的文氣,也顯得清凈。” 季淮本來細(xì)心聽著母親和jiejie打機(jī)鋒,若有所思,忽然話題到了他身上,思路立刻一斷,他連忙站起來,擺了擺手,認(rèn)真地解釋道:“大jiejie過獎了,天底下并無文氣可言,只要孫表哥用功念書,自然天道酬勤,大有收獲?!?/br> 季青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孫氏卻微微凝眸,保養(yǎng)良好的指甲劃著絲綢帕子,劃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她要是還聽不出來季青雀意有所指她就真是個蠢貨,可是孫家能有什么事,還牽扯到阿恒,他可是孫家的嫡長孫,老夫人的心頭rou,誰敢動他? 除非…… 孫氏臉色猛地一變,季青雀放下茶盞,眉目不動,神色平靜。 “夫人以為如何?”季青雀道。 孫氏深吸一口氣,笑道:“這倒是不錯,青雀有心了,只是還要問過哥哥嫂子,才能做定奪?!?/br> “但憑夫人安排。”季青雀依然語氣平淡。 孫氏心亂如麻。 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幾年,她多少是了解季青雀的,輕易不管事,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后宅瑣事的人,她是掛在畫上的,干干凈凈的,清高傲氣,沾不得一點(diǎn)煙火氣。 如果一件事連季青雀都不愿袖手旁觀,只能說那是一件嚴(yán)重到難以置信的事。 孫氏絞著帕子,骨節(jié)微微發(fā)白。 出行那天是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天空如琉璃瓦般鑲嵌在頭頂,春暖日和,孫氏正在臺階下和一個婦人說話,拉著手,頗為親熱,回頭一看見季青雀,微不可聞的一皺眉,便立刻舒展眉頭,笑著說:“青雀,這便是我嫂子,你喚她一聲伯母便是?!?/br> 季青雀知道她為什么皺眉。 這眼色雖然莊重,適合去禮佛燒香,可是到底太素了,不像年輕姑娘的衣服,他們又不是真的潛心修佛的人家,又是去嚴(yán)華寺這樣的大齊第一佛寺,總該穿的更體面鮮亮些。 可是她怎么能懂呢,在漫長的上一輩子之后,季青雀已經(jīng)無法忍受任何鮮艷的顏色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了。 那些顏色太明亮,太刺眼,太生機(jī)勃勃,像是一種諷刺,像是一種譏笑,像是有雙眼睛在暗處看著她,然后發(fā)出竊竊的冷冷的笑聲。 季青雀緩緩走下臺階,朝著那位打扮樸素的中年女子行禮,道:“伯母?!?/br> 那女子不敢受全禮,匆匆讓了半步,忙說不必多禮,又細(xì)細(xì)端詳著季青雀,片刻后對孫氏笑道:“大姑娘如今都這樣大了,真是出落的不同凡響,旁人那樣說我還不敢信,如今一見才知道真是名不虛傳?!?/br> 宮里花神宴上的事如今早已在盛京傳開了。 孫氏抿嘴一笑,搭著嫂子的手,道:“阿恒呢,怎么不見人?” “他幾個嬌滴滴的meimei都在,許是害羞了吧,”張氏笑了,朝馬車那邊招了招手,“阿恒,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禮?!?/br> 一個一身嶄新藏藍(lán)色衣袍的少年從馬車后閃身出來,他皮膚略黑,目光沉穩(wěn),雙肩微收,行進(jìn)間步伐間距一致,很有些超乎年齡的內(nèi)斂穩(wěn)重氣質(zhì)。 季青雀微微瞇眼,這馬上要下場考試的孫家表哥,竟像是個練家子。 孫氏一見孫有恒便笑起來:“阿恒也長大了,幾月不見,就越發(fā)結(jié)實了。” 孫有恒顯然并不是個長于口舌之人,規(guī)規(guī)矩矩叫完一聲姑姑后便再無言語,只一路從季青珠開始叫著表妹,青羅青珠逢年過節(jié)都時常見面,他態(tài)度便很自然,到了季青雀,他立刻踟躕起來。 季青雀道:“你也喚我表妹即可。” 孫有恒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絲驚訝,然而沉默寡言的少年最終也只是沉穩(wěn)地喚道:“青雀表妹?!?/br> 孫氏和張氏在一旁笑看兒女們寒暄,頗覺得有些趣味,末了,孫氏又道:“天色也不早了,那咱們便出發(fā)吧?!?/br> 青珠眨了眨眼,便要上母親的馬車,卻被孫氏輕輕一點(diǎn)額頭,嗔怪道:“小纏人精,娘和嫂子多說幾句話的機(jī)會都不給,去,找你大jiejie,別纏著娘?!?/br> 張氏掩口輕笑,青珠摸了摸額頭,看向后面,二姐季青羅早早便立在那輛翠蓋馬車邊上,正托著紅玉的手輕盈靈巧地進(jìn)了簾子里,青珠歪著頭想了想,便道:“那,娘,舅母,一會兒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