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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場面極其殘暴不仁了。 長寧郡主是先帝三弟的獨女,自小養(yǎng)在太后身邊,要喚當(dāng)今天子一聲表哥,她自幼貌美,又是個遠離權(quán)力紛爭的女孩,故而十分受寵,被養(yǎng)的十分嬌氣,前半生萬事不cao心,慵懶一笑便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世家子弟為她大打出手,后半生也嫁了個頂天立地的如意郎君,性子便越發(fā)無法無天,就連謝源多看一眼端菜的侍女,都能惹的她醋意大發(fā),鬧的天翻地覆。 天地良心,連還沒桌子高的謝晟都知道,他爹之所以多看那侍女一眼,完全是因為那個侍女下盤很穩(wěn),是個不可多得的練武好苗子,不進謝家軍好生訓(xùn)練,卻窩在長留侯府當(dāng)個端菜的下人,實在是可惜了! 長留侯謝源就是這么個不解風(fēng)情的男人,和整日里不是粉就是釵的長寧郡主湊一塊簡直驚掉了無數(shù)人的眼睛,盛京里的閑人在私底下打賭,過不了半年準(zhǔn)得和離,嬌公主和粗莽夫能當(dāng)什么恩愛夫妻? 哎喲,你看你看,長留侯府果然又吵起來了吧,不到半年,他們準(zhǔn)得離! 結(jié)果他們等啊等,等到仰慕長留侯的閨閣少女已為人母,等到愛慕長寧郡主的世家子弟妻妾滿堂,謝源和長寧郡主依舊吵吵鬧鬧,謝源一張黑臉不近人情,長寧郡主依舊美的光彩照人,兩夫妻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除了添了一對羨煞旁人的雙胞胎,竟瞧不出來什么變化。 晃眼看過去,還以為這是這兩人成親第一天,可是回過頭來,他們這些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指點江山,又為了兒女情長爭的面紅耳赤流過幾番眼淚的旁人,卻都已經(jīng)在滾滾紅塵里老的不成樣子了,薛濤紙泛黃,紅葉詩枯老,早已不復(fù)少年時候。 竟讓人有些悵然。 謝晟就是這種全盛京都公認(rèn)他爹娘是神仙眷侶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聽故事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尤其是他娘聽說他爹出事之后發(fā)誓遁入空門的故事,他從小到大聽的倒背如流。 但是謝晟實在理解不了這個故事有什么可感人的。 人都死了,求佛念經(jīng)又有什么用呢,不過只能求個活人心安,死人是聽不見這些的,那些裊裊線香,飄飄紙錢,哪里飛得到九重天之上呢。 他要是長寧郡主,肯定從聽到消息的那一天起就把那些輕飄飄的衣服全都燒了,從此葷素搭配按時吃飯準(zhǔn)時鍛煉,每天天不亮就到院子里去站樁練拳,把自己練的拳上能走馬臂上能站人,然后威風(fēng)凜凜地背著劍提著刀帶著侍衛(wèi)跋涉千里,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一刀剁了那個故意延誤戰(zhàn)機害死自己意中人的王八蛋,把他的狗頭高掛在謝源碧草青青的墳頭上。 簡直不要太帥氣。 不過謝晟也就心里想想,他很有自知之明,這段話說出來他可能真的會被長寧郡主指揮著謝源打斷腿。 謝景完全不知道自己親哥正在想一堆大概率連累他會跟著挨打的事,他雙手交疊,墊在后腦勺,望著蒼翠的纖柔柳條拂過長廊轉(zhuǎn)角處的廊柱,長嘆一聲:“哥,你不會真的就這么認(rèn)了吧?” “什么?” “你媳婦兒啊,我未來的嫂子,”謝景愁眉苦臉,“就是那個我娘說的,性子很烈的季家小姐?!?/br> “她性子烈你這么愁干什么?”謝晟大為不解。 “……我們家是不配擁有一個正常的,溫柔的,知書達禮的女人嗎。”謝景想起他從小到大的人生經(jīng)歷,滿臉不堪回首。 謝家綿延百年,旁枝甚多,家里女人也多,性格也不大講究,又是武勛出身,零零碎碎,哪怕只是能夠把知書達禮幾個字寫對的,只怕都不超過二十個。 謝晟偏著頭想了想:“她挺知書達禮的吧,我覺得她應(yīng)該比你有文化的多?!?/br> 謝景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上來。 “我以后一定要找個溫柔纖弱乖巧懂事的老婆。”良久之后,謝景咬牙切齒地說。 “你給我說沒用,給娘說去?!?/br> 謝景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對了,我們這是去哪兒?” “出去啊?!敝x晟理直氣壯地說。 謝景腳步猛然一頓,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親哥,那張和謝晟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上隱約有點垂死掙扎的絕望。 謝晟全然沒有在父母面前義正辭嚴(yán)的樣子,他揚起眉,眼角微微勾起,很有幾分風(fēng)流漂亮的痞氣:“當(dāng)然要去啊,說要打斷他一條腿就要打斷他一條腿,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言而無信?” — 季青雀第二次坐在繼母的西院喝茶,這一回的茶又和上次的不一樣,叫揉云,茶葉淡青,茶水淡如清泉,氣味清幽,極為難得。 孫氏沒有叫兩個女兒,只邀了季青雀一個人來相坐,等季青雀喝了茶,她又招了招手,白鹿含笑上前,捧了一只嵌貝鎏金紅木盒來,眠雨接過來,打開,里面端端正正放著一卷薄薄的棋譜,寫著“梅山殘卷”四個字。 季青雀垂著眼簾看了片刻,道:“我還以為這棋譜已經(jīng)失傳了,我們府里的一言堂里都沒有的東西,夫人如今竟然尋到了?!?/br> “也是巧了,我娘家前幾日正有個下人從藏書閣里摔了一跤,剛巧把這本書翻出來了。我哥哥不爭氣,娘家也沒幾個懂棋的,你這幾日不是在和人打賭嗎,我想這東西既然有名,說不定你能用得上。”孫氏含笑道。 季青雀輕輕放下杯蓋,一聲脆響,眠雨便自覺合上蓋子,抱上木盒退回自己小姐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