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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夜幕降臨,一輪淡藍(lán)的月亮悄然掛在巍峨皇宮的飛檐之上時,鳳儀宮忽然升起一道足以沖開夜色的刺目火光,剎那間打破夜色籠罩下寂靜無聲的皇宮,侍衛(wèi)宮女驚懼非常,有忠心耿耿大喊著娘娘還在里面,舍命沖入火中,才終于救出剛剛歇下的張皇后,而禍不單行,就在鳳儀宮奔走忙亂,四處慌亂滅火之際,仿佛是遙相呼應(yīng)一般,皇宮另一角忽然竄起另一道沖天火光,濃煙滾滾,映紅半邊天幕。 一片混亂中,有宮人的聲音凄厲又高亢,隔著茫茫夜色遠(yuǎn)遠(yuǎn)傳來:“是紫陽宮??!快來人??!紫陽宮走水了?。 ?/br> 滿宮沸騰,四下人心惶惶,張皇后方才陷在火海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面色鐵青,神色可謂難看至極,她立在御花園的假山亭臺上,眺望著烈火里熊熊燃燒的鳳儀宮,冷冷道:“你的主子呢?他愿意為本宮分憂,代掌宮中事宜,本宮看他一片純善之心,便也允應(yīng)了,這本該是件好事,可是誰想得到他如此玩忽職守,如今出了宮中失火這么大的紕漏,他人在何處?茲事體大,不應(yīng)當(dāng)給本宮一個交代嗎?” 張皇后素來隱忍溫和,鮮少發(fā)作,此刻驟然疾言厲色,便如一場暴雨雷霆轟然落下,威壓逼人至極,壓的地上那人不敢抬頭,那人單膝跪地,冷汗已然濕透脊背,他顫聲道:“回、回稟娘娘,王爺他,王爺他……小人人微言輕,如何知道王爺身在何處,還請娘娘責(zé)罰?!?/br> 他怎么敢說出王爺此前一直在紫陽宮休息,此時恐怕也正身陷烈火之中? 聞言,張皇后臉色一沉,冷笑一聲,語帶譏諷:“人微言輕?我看那可未必,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呢。我知道你主子是大忙人,心里裝的全是天下蒼生,社稷安危,本宮一介愚鈍婦人,宮室失火這樣的微末小事,請不動你家主子出來,倒也沒什么出奇的?!?/br> 短短幾句話,便說的那人臉色青白,連連叩首,嘴里直呼不敢,心里卻大為震懾,想這張皇后素日里溫和端莊,從不與他們這些下人爭長論短,瞧著并不起眼,想不到真正動怒之后竟如雷霆霹靂一般,叫人半點(diǎn)招架不住。 那人渾身冷汗地退下之后,偌大的亭臺之上,便只剩下張皇后一人,她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大火里一片片轟然倒塌的鳳儀宮,熊熊的火光變換不定,隔著寒涼的秋葉,遙遙地投射在她消瘦而面無表情的臉上,方才的盛怒之色消失無蹤之后,便只剩下一種冷鐵般的堅毅。 夜風(fēng)徐徐吹過,拂過她被烈火燎的焦黃的幾縷頭發(fā),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含笑的女子聲音: “喲,原來你沒事啊,那我大半夜跑過來看熱鬧,那可真是白看了?!?/br> 裙裾摩擦之聲越來越近,聽上去人數(shù)并不少,張皇后回過頭,看見安樂長公主正帶著一串侍女,從臺階另一面徐徐走上來。 安樂長公主先還含著笑,想要揶揄幾句,一見張皇后的臉,立刻頓了頓——她還未見過自己這位裝模作樣的弟媳有過如此難看的臉色,不由得腳步一慢,快步走上臺階,出言高聲道:“瞧瞧你這膽子,不過一場大火,竟然就能把你嚇成這樣了,真是沒出息。你身邊的人呢,都死了嗎,居然丟你一個人在這里?” 張皇后搖搖頭:“我讓她們?nèi)ゾ然鹆?,這么大的火,燒了鳳儀宮也就罷了,殃及其他宮殿更是不妙,一大群人都守著我,那又有什么用呢?!?/br> 安樂長公主噗嗤一聲:“瞧瞧我都忘了,你可真是個慈悲人兒啊?!?/br> 她一邊譏諷,一面又抬了抬手,叫身邊的宮女解下外衫,給衣衫單薄煢煢孑立的張皇后披上,轉(zhuǎn)頭又叫宮女立刻回她宮里,為張皇后拿一件溫暖的外袍過來。 張皇后本欲拒絕,可是一見安樂長公主的神色,又把話咽下去,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多謝長公主?!?/br> 安樂長公主輕輕哼了一聲,撇下身后的一串宮人,走進(jìn)亭臺之上,與她肩并肩站著,一起默默望著大火里接連坍塌的鳳儀宮,巍峨華美的宮殿在烈火里飛灰湮滅,天色映紅,而御花園里,四下夜色悄然,寂靜無人。 這場景恐怖如森羅地獄,可是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宏大之美,叫人心里腳軟發(fā)顫,又片刻舍不得移開眼睛。 忽然之間,安樂長公主轉(zhuǎn)頭湊近張皇后,壓低聲音,也掩不住話語間的興奮之氣,她快速道:“誒,我剛剛打聽到消息,在走水之前,那個狗東西也在紫陽宮里!” 張皇后轉(zhuǎn)過頭,看著安樂公主那張略帶喜色的臉,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 這反應(yīng)實(shí)在沒趣,她這個弟媳真是個沒意思的人,安樂長公主心里一堵,本想嘲諷幾句,看著張皇后慘白異常的臉色,到底忍耐下來,偏過頭,冷哼道:“就你聰明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可能這么輕易地就死了……如果真能把他燒死就好了……” 張皇后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輕聲問:“靜宜呢。” 說自己唯一的女兒榮華郡主,安樂長公主臉色稍霽,扶了扶頭發(fā),隨口道:“小孩子家家的,宮里失火又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我讓她回去睡了?!?/br> 張皇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淡淡地笑了笑。 可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的瞬間,卻如同在她身體引燃一顆深埋的火藥,刺穿她所有的忍耐和冷酷,疼痛幾乎使得她無法筆直站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