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3日

    第十三章：故識

    全身密布剛猛橫練護(hù)體硬功的金開甲只覺手腕處一股精純至極的真氣透過肌

    膚滲透而來，自己灌注的內(nèi)力想要抵擋卻一觸即潰。對方浩如淵海的內(nèi)家真氣似

    乎綿密而無盡，讓他感覺就像被暖水包裹著般舒泰，暖流自右手腕發(fā)散到交疊緊

    貼的左手腕，再沿著雙臂經(jīng)脈逆行而上。雖想竭力掙扎卻發(fā)現(xiàn)雙臂早已貼在一起

    根本再動彈不得，驚得金開甲霎時便汗如雨下，因為他知道現(xiàn)已命在頃刻，只要

    這股內(nèi)力抵達(dá)心脈內(nèi)腑，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靈虛仙子似乎很享受看著眼前滿臉虬須的大漢面露出的絕望之色，顯然想要

    這邪派妖人在最后時刻多受些折磨。正在將內(nèi)力緩緩侵入其體內(nèi)時，后心竟忽然

    泛起一陣陰寒。

    「終于忍不住了？」驟然遭遇背后偷襲的道裝女子并不回身，只是勾唇一笑

    脆聲說道。

    身后那在無聲無息間突襲而至的綠袍老者身形一頓，只覺自己凝聚全身功力

    的一擊，居然在還未打到敵人身上時便被一股無形的氣勁給驅(qū)散化解。原本詭異

    莫測、最擅長偷襲取勝的螺旋回轉(zhuǎn)的掌力不但石沉大海般被頂開，反而還震得他

    整只手臂都有些酥麻。身為星月湖頂尖人物，同時亦是江湖第一流高手的老者，

    縱然那枯樹皮般死寂一片的臉上還是僵硬沒有任何表情，但神光內(nèi)斂的眼中卻掩

    不住前所未見的驚恐、駭異。

    他傾全力的一掌竟被對方護(hù)體罡氣外放而出所形成的三尺氣墻阻擋在外，只

    能說明這黑袍女子的功力實在太過駭人聽聞，也讓他這位平生最看不起女人的星

    月湖元老情何以堪。

    「爹！」

    就在這時，正準(zhǔn)備發(fā)勁先取了金開甲性命的靈虛仙子卻被一聲童音吸引。后

    堂一位宮裝打扮、眉眼帶著幾分英氣的美婦抱著懷中只有兩三歲大的孩子，正跌

    跌撞撞向這邊跑來。仙子看著孩子微微皺眉，再看向那美婦的雙眼不由怔了一下。

    仙子心中一軟，不再運(yùn)功，抓著金開甲腕子，順勢扯動其龐大身軀轉(zhuǎn)身一帶，

    向背后的偷襲者拋了出去。

    沐聲傳只見眼前一閃，女子窈窕背影已變作金開甲那鐵塔般的身軀。惡風(fēng)乍

    起吹得他須發(fā)皆張，由不得他再做反應(yīng)，只能運(yùn)轉(zhuǎn)全身內(nèi)力先接住這位共事多年

    的同僚摯友。卻不曾想這一擲之力竟含暗勁，碰撞之下直接讓兩人都飛了出去，

    飛出五六丈后沐聲傳雖雙腳灌注內(nèi)力想站住，卻仍不停后退著一點點化去這股沖

    勁，直至后背撞到邊緣墻壁才戛然而止。

    他被從金開甲身上傳來的勁道震得內(nèi)息紊亂、氣血上涌，喉頭一陣腥甜，終

    還是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這位現(xiàn)大燕太師，以前星月湖木堂堂主，武功之強(qiáng)、內(nèi)力之深比之金開甲也

    猶勝一籌，卻沒想到被對方這看似隨意的一扔給震成內(nèi)傷。此時沐聲傳哪里還不

    知道那女子是因剛才自己的偷襲而做出報復(fù)，忍著丹田刺痛與經(jīng)脈受損后出現(xiàn)的

    眩暈感，先按住金開甲胸膛，感覺其還有心跳只是暈過去而已才松了一口氣，再

    抬頭凝目望向那個恐怖至極的女道姑。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沟姥b女子輕蔑一笑道。

    驕陽下這手持短木劍的女子，身姿曼妙、儀態(tài)優(yōu)雅，周身氣質(zhì)竟是說不出的

    飄逸絕俗，那張不施粉黛卻仍傾國傾城的白皙俏臉眉目如畫精致非凡，一對水眸

    粲然如星，顧盼間風(fēng)情暗流，無聲間勾魂攝魄。縱使如沐聲傳這樣也算是見過不

    少人間絕色的人物，也不禁為這道姑的姿色所震撼。

    只是再仔細(xì)看去，卻又涌出一種古怪熟悉感，直至埋藏心中幾十年的噩夢重

    現(xiàn)，終讓他憶起了眼中這美艷絕倫女子的身份。霎時間，沐聲傳汗出如漿，他那

    件洗得有些褪色的綠袍很快被浸濕了一大片，整個人都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木

    然的臉上雖然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眼里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畏懼感卻一覽無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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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虛仙子有些奇怪的看著被自己撞飛到墻邊，全身哆嗦著看起來就要癱倒在

    地的綠衣老者。對方雖然相貌古雅，但五官周正，立體而又深邃，想必年輕時也

    是個英俊男子，她雖然沒有什么印象，但好像看樣子，那老者卻認(rèn)識自己一般。

    仙子不禁挑了挑眉，腳尖一點，飄到其面前，用木劍拍了拍看她迫至近前似

    乎已經(jīng)被嚇破膽而一下子坐倒在地的沐聲傳那張僵硬呆板的臉，開口問道：「你

    我以前見過？」

    「太，太陰鬼母……」當(dāng)沐聲傳顫抖著說出這個他永生都不愿提及的禁忌名

    字時，數(shù)十年前的心魔終于再次逼他不得不重新面

    對。舊時之事浮現(xiàn)心頭，想到

    自己這一生歷盡滄桑，雖偶有遺憾但也享受過了世人難以企及的諸多美事，不禁

    長嘆一口氣，心境反而很快寧和起來，不再逃避懼怕，抬眸定定看向正居高臨下

    俯視著自己的女人，引頸待戮。

    沐聲傳不知道在他說出那個名字后，水無傷同樣眼神一凝，許多往事亦被憶

    起，她隱居山林多年，這數(shù)十年間所經(jīng)歷的其實并不算多，曾經(jīng)的那一幕幕反而

    更能清楚記得。五十年前正是她為禍江湖之時，當(dāng)初的她憑著一身驚世邪功異術(shù)，

    肆意妄為、屠戮武林，曾造下無邊惡業(yè)，一人就壓得正邪兩道都不得不對其辟易

    退讓，而她這個塵封已久的名號亦是當(dāng)年整個武林的共同禁忌。

    想到這里，早已改邪歸正、勤修道學(xué)多年的水無傷也不禁臉上浮出紅暈，偏

    頭咳嗽一聲有些尷尬的開口說道：「咳咳……那，那個綽號我早已不用了，都是

    虛名而已……嗯，貧道早已入道多年，現(xiàn)在你可以稱我為靈虛子，或者太華圣母……

    看你樣子，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被我打到過臉吧？也算你命不該絕，居然還能活到現(xiàn)在……」

    靈虛仙子實在不想多提當(dāng)年的那些不堪，走近她才看到這老人的整張臉的脈

    絡(luò)都被破壞，所以才看起來總是木無表情，這是她功法獨特的傷人方式，只不過

    讓她奇怪的是，既然面前這綠衣人臉上中招，又怎么可能還活著。

    望著面前絕艷女子因羞紅而忽然生動起來的嬌媚容顏，就算明知對方是自己

    的催命閻羅，沐聲傳枯寂多年的心臟也忍不住狠狠跳了幾下。

    他神采依舊的眼中閃過一絲癡迷，暗中苦笑自己命在頃刻還有心肖想綺念，

    口中聲音暗啞的答道：「如果真是被打到，焉有命在……當(dāng)年于泰山之上，在下

    只是被前輩長袖所發(fā)出的真氣勁風(fēng)遠(yuǎn)遠(yuǎn)掃到面上而已，雖然一下就昏了過去，卻

    也因此有幸活了下來……」

    靈虛仙子臉上表情一僵，女子愛美逐新乃是天性，就算她功法特異能夠青春

    永駐，但其實還是比較介意總被垂暮老者喊前輩的。不過想到眼前這人在五十多

    年前泰山頂那一役時必定正值弱冠，那時自己卻早已兇名傳遍天下，這樣稱呼也

    算合情合理。時過境遷能再遇故舊之人，就算是當(dāng)年自己手中遺漏的余孽，在勾

    起回憶緬懷之下，也讓水無傷沒有了再取其性命的念頭。

    仙子伸出玉手，勾起綠衣老者下巴，湊近觀察其面相。呼吸間如蘭芬芳與女

    子體香縈繞在沐聲傳鼻端，感受著肌膚上傳來的滑膩觸感，以及近看之下更是毫

    無瑕疵、白瓷般的嫵媚玉顏，讓這位也算是惡貫滿盈的星月湖元老在心旌搖曳、

    悸動難安的同時，腦子一片空白如陷夢境。

    「我當(dāng)年行事一向不留活口，你能僥幸茍存至今說明也是氣運(yùn)加身之人，觀

    你面相確有后福，想必封侯拜相不在話下。既是故識，貧道今日便留你一命，回

    去告訴你的主子，吾不想涉及朝堂。江湖事，江湖了，既然道左相逢，十日后貧

    道將親赴終南山，與爾等清算和九華劍派之間的仇怨。給你們時間將你們那些魁

    魅魍魎都召集齊了，省得貧道還要四處去捉?！?/br>
    說罷，靈虛仙子起身橫起木劍空舞了幾下，便施展輕功飄然而去。等到倩影

    已逝，香風(fēng)散盡，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噗通聲響，才讓沐聲傳從呆楞中驚覺過來。發(fā)

    現(xiàn)四周僅存的星月湖高手紛紛躺倒在地，一顆顆頭顱滾落，竟是剛才全部被仙子

    所發(fā)出的無形劍氣給梟首而亡。

    濃重血腥氣撲鼻而來，終于從那個女人身上味道中清醒的沐聲傳看著躺在自

    己懷中的金開甲苦笑低聲自嘲道：「看來你我確實是有福之人，這婊子現(xiàn)在行事

    也一樣不怎么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