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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公主被揭穿后 第65節(jié)

    兩隊錦衣衛(wèi)弓腰押刀,自冰窖大門魚貫而入。朱紅繡海水紋的曳撒在半空中開合,搖晃出整齊弧線。

    眾人驚愕不已, 想反抗, 卻發(fā)現(xiàn)早在不知不覺間, 最外圍的一圈人就都已經(jīng)被換成錦衣衛(wèi)的番子。排排繡春刀迎著火光閃爍, 宛如巨獸的獠牙, 正一口反咬在他們脖頸上。

    情勢瞬間逆轉!

    孟之昂氣急敗壞,脖子都粗了一圈,恨不能提了刀, 親自將那些廢物統(tǒng)統(tǒng)砍了了事。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卻根本不允許。

    那廂鹿游原還有心情跟衛(wèi)旸插科打諢,“誒,你一封飛鴿傳書,我可是不眠不休趕了五天的路,換了三匹千里馬, 才在今天趕到芙蓉城。人都還沒來得及歇,就過來給你干活。這差旅錢,你不給我翻個兩倍, 我可跟你沒完??!”

    衛(wèi)旸嗤之以鼻, 捋了捋鬢角垂下的一綹烏發(fā),淡聲懟回去:“一半的凌霄樓都快到你手上了,還過來找孤要錢。也行, 把樓全讓出來, 孤就把錢給你了?!?/br>
    鹿游原當即炸了毛。

    而今他好不容易才跟姓葉的小丫頭片子緩和好關系, 凌霄樓門上那塊“鹿游原和狗不得入內(nèi)”的牌子, 也才剛摘下沒兩天。這節(jié)骨眼,要是因為自己這點差旅錢,害那丫頭丟了酒樓,她還不得活扒了自己的皮?

    姓衛(wèi)的不講武德,早知道就該晾他幾日,讓他在這鬼地方都受幾天罪!

    說來,他以前也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之士,而今竟也跟那丫頭學的,主動跟別人討價還價了。

    鹿游原皺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上胫」媚锏娜谌谛v,他又心甘情愿。

    為五斗米折腰的確掉價,但為葉輕筠折腰……那還是很值的。

    在這么個地方突然看見鹿游原,別說孟之昂,元曦和云霧斂也是驚得一張嘴能塞下兩個雞蛋。

    想起這幾日某人忙進忙出,片刻也不停歇的模樣,元曦如醍醐灌頂般睜大眼睛,“所以這些天,你都在忙這個?”

    怪道總回來得這么晚。

    衛(wèi)旸摸摸她腦袋,莞爾一笑,“我都說了不用擔心,偏不相信?!?/br>
    “那你也沒告訴我啊!”元曦咬牙,想起這個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都說了以后做什么事都不會再瞞著我,結果現(xiàn)在還這樣,你你……”

    越想越氣,她在由不得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衛(wèi)旸攢眉“嘶”了聲,方才在鹿游原面前的倨傲之氣瞬間如扎破了的球一般,頃刻間xiele個干凈,摟著人又是抱又是哄,同平時判若兩人。

    周圍的錦衣衛(wèi)都看傻了眼,拼命揉眼睛,單眼皮都快揉成雙眼皮。

    唯有云霧斂和鹿游原波瀾不驚,冷著臉,翻著白眼,一副早就看透他的模樣。

    元曦最是受得不這個,紅著臉推他。

    衛(wèi)旸卻無動于衷,猶自低頭在她耳邊低語:“真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這決定做得實在太突然。我原也是想告訴你的,可誰讓那晚,元元那么熱情……”

    那晚那么熱情?

    哪晚那么熱情?

    元曦一點即透,幾乎是在一瞬間整張秀面便漲得通紅,都可以直接拿去烤番薯。

    衛(wèi)旸還欲張口,細細幫她回憶那晚,自己究竟是如何被她封的口,她只抬手無情地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可以了?!?/br>
    衛(wèi)旸在她掌心得逞般竊笑,鳳眼彎成兩抹月牙,慣常的涼薄中也能渙漫出旖旎的柔光。

    沒同她說這件事是真,因為她而忘了這件事也是真。

    他素來謹慎,尤其是五年前自人間煉獄中歸來之后,無時無刻不在提防周圍,便是睡覺也只是淺淺而眠。似這般因為一個人,懈怠到忘了本要做的事,還是頭一回。

    可說奇怪,也并不奇怪。

    自打遇見她,很多事于他而言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因為她心慌意亂到整晚睡不著,第一次因為她欣喜到忘乎所以,也是第一次因為她,向自己以外的人低頭。

    起初,他的確是有些排斥,甚至想過閃躲,可現(xiàn)在他卻甘之如飴。

    人生若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得順風順水,也無甚意趣。有這么一個人霍然闖入他乏味的人生,打亂他的節(jié)奏,讓他體驗那些他過去從未嘗試過的人間悲喜,知道活在這人世間原來是這么美好的一件事,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安撫完這邊,就該處理正事啦。

    調(diào)整完心緒,衛(wèi)旸乜斜眼,重新睇向孟之昂。

    四目相對相接的一瞬,孟之昂雙肩本能地顫抖了一下。衛(wèi)旸由不得哼笑:“孟大人可是還有什么話想說?趁著孤現(xiàn)在心情不錯,或許還能讓人往這冰窖里放些吃食,好讓孟大人能多支撐幾日?”

    多支撐幾日?那最后還不是要死??他缺那多施舍的幾天???

    有這么羞辱人的嗎!

    孟之昂氣得胸口脹疼,兩排白牙直在嘴里恨聲打架,好半天,才扯唇凜然哼出一句:“殿下這時候凍死我,可不怕以后都找不到云旖了?”

    父親之事打擊太大,云霧斂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這會子聽他說起云旖,他心頭怒火更盛,幾步上前,照著他小腹就來了一拳。

    力道之大,元曦離他一丈遠,都清楚地聽見了肋骨“咯咯”斷裂聲。

    孟之昂一口血水直接噴在地上,捂著肚子跪在地上痙攣,整個人蜷縮成蝦米,搖搖欲墜。

    云霧斂卻還不肯罷休,揪著他衣襟,一把將他從地上薅起,呵斥道:“云旖不是你的籌碼,再敢拿她作伐,我現(xiàn)在便要了你的命!”

    冰面反射火光,映得他雙眼赤紅,宛如煉獄歸來的修羅。

    孟之昂心肝都顫抖了一下,三魂七魄都嚇沒了大半,算起來,他們認識也有五六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他氣成這樣,仿佛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理智一般。

    他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很想說“好”,可一張口又吐血不止,只能忍著腹痛,拼命朝他磕頭??牡筋~頭都滲出了血,把地面染得通紅還不敢停。

    鹿游原鄙夷地咋舌,拿繡春刀刀背敲了敲他腦袋,“你這話說的,也太不拿我們錦衣衛(wèi)當一回事了吧?”

    孟之昂動作一頓,愕然抬頭看他,嘴巴翕動著,卻是因著身上的傷而說不出一句整話。

    鹿游原看不下去,皺眉又將他腦袋摁回去,“行了行了,繼續(xù)磕你的頭吧,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也不瞞你。云姑娘我們已經(jīng)找到,也平安將人送去驛館,今后也無須你再cao心?!?/br>
    說著又忍不住嘟囔:“這天寒地凍的,把人藏到莊子上的地窖里頭,你虧心不虧心!”

    云霧斂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抓著孟之昂的衣襟,不由分說地將人從地上拎起來,照臉又是一拳。

    就聽“噗”的一聲,一顆門牙在空中劃了一道弧,落在了元曦腳邊,還帶著血a。

    元曦不由蹙眉,嫌棄地往衛(wèi)旸身后躲。

    衛(wèi)旸抬腳把打落的殘牙踢遠,朝云霧斂道:“可別把人打死了,留著他還有別的用處?!?/br>
    “就是?!甭褂卧瓕⑷死_,也跟著在旁邊勸,轉了轉眼珠,又問,“人現(xiàn)在就在驛館里頭休息,應當還沒睡。你若是現(xiàn)在趕過去,還來得及同她見上一面,說說話。”

    邊說邊拿手肘撞了撞他胸膛,曖昧朝他挑了下眉毛,“我找到她的時候,她開口問的第一句,誰都不問,就只問‘哥哥可好’。我要是你,就沖這句話,我便是飛也要飛過去?!?/br>
    云霧斂卻是牽了牽唇角,偏頭慘然一笑。

    飛過去嗎?呵。

    倘若是在今晚這事發(fā)生之前找到她,他定是會毫不猶豫地飛奔過去找她,連同過去五年欠她的,同她好好道歉??涩F(xiàn)在,他還有這資格嗎?

    如果不是被他父親撿走,如果不是遇上他這個自私的“哥哥”,她應當會擁有一個更加幸福美好的人生吧?即便不會有天家那般富貴,但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坎坷。

    更不會長大十八歲,都還未曾享受過被一個人真正地、不求任何回報地愛著,呵護著的滋味……

    熱潮在心頭洶涌,云霧斂只能緊緊攥拳,攥得手背都迸起青筋,才能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元曦遙遙看著。

    即便他什么也沒說,她也知道他定然又退縮了。若不是念在今晚他受了太多刺激上,她真恨不能上前敲開他腦子,看看究竟是哪一根弦搭錯了。

    人家都喚他了,他居然還能猶豫?

    元曦白眼都快翻上南天門,很是恨鐵不成鋼,“如果我是云旖,縱使同你,同你父親有誤會,也希望你至少能過去同自己見上一面?!?/br>
    云霧斂仰頭看她。

    她也徑直回視他的眼,不避不讓,“有些話別人能替你說;但有些話,你若是自己始終不肯說出口,別人就算幫你說一千遍,也無濟于事?!?/br>
    云霧斂身形猛烈晃了晃,偏開臉,袖底的拳頭捏得越發(fā)緊。

    冰窖里一陣安靜,沒有人說話。只剩鹿游原在旁邊指揮人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琢磨要把孟之昂捆在冰窖哪個地方,既能凍得他生不如死,又不至于真把人凍出個好歹來。

    外間夜色更是濃稠如墨,風夾著雪花吹進來,寒意同冰窖里一般無二。

    再耽誤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看了眼云霧斂,見他還沒有決斷,衛(wèi)旸便道:“今夜太晚,都暫且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一塊去找云旖。”

    云霧斂啟唇,似還有所猶豫。

    衛(wèi)旸卻打斷他,“逃避是解決不了人和問題的,你還想讓她再等你幾個五年?”

    云霧斂心頭一顫,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頭。

    第79章 書信

    從冰窖出來, 元曦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

    適才一門心思只想應對孟之昂,沒精力琢磨別的,她倒是不覺如何,這會子身心都松下來, 疲憊和倦意便如浪席卷而來。

    元曦困頓不已, 上下眼皮打個沒完, 走路都泛飄。

    衛(wèi)旸心疼得緊, 特特抽調(diào)來一隊錦衣衛(wèi)。先送她回去歇息。自己則留下來, 繼續(xù)和鹿游原、云霧斂一道審問孟之昂。

    冰窖內(nèi),番子已經(jīng)將一切都準備就緒。

    方才有元曦在,大家都克制著, 抓了人也只是打了一頓, 沒敢做太出格的事。這會兒人走了,他們手腳也總算能放開。捆了孟之昂的四肢,隨意往地上一丟,將藏在一旁的刑具都被悉數(shù)拿出來,“咣啷”丟在他眼前。

    沾血的刀劍夾板在火光下森森折閃著寒芒, 比周遭的冰面還砭人肌骨。

    孟之昂下意識抖了抖,上下兩排牙直打架,卻還是強咬住不肯松口。

    衛(wèi)旸輕嗤, 撩袍坐在他剛剛坐著的那張?zhí)珟熞紊? 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孟大人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其中利害?!?/br>
    孟之昂冷哼, 體力稍稍恢復些許, 便又開始同他裝傻扯皮, “下官該交代都已經(jīng)交代完, 不知殿下在說什么?”

    衛(wèi)旸也不著急,邊上人沏了盞熱茶過來予他暖身,他接過來,拿杯蓋刮著杯中悠悠旋轉的茶葉。白霧縈繞升騰,他神色隱在其后,影影綽綽,叫人看不真切。

    “在冰窖里頭待了這么久,孟大人可是冷了?”片刻,他忽然如此問。

    孟之昂抿唇?jīng)]應聲,心里直打鼓,不知他還打算做什么。

    下一刻,那盞guntang的沸茶便從天而降,“嘩啦”全倒在了他捆負在背后的雙手上。

    “啊——”

    孟之昂登--------------?璍時如蛇一般,在沸騰的白霧里頭扭曲。

    方才為了將他捆得更緊實,番子們把他外頭的氅衣扒了。沒了貂毛的庇護,他雙手早已凍得青紫,血管根根清晰。這會子澆上熱水,一冷一熱極致對沖,皮rou瞬間漲開,白骨依稀可見。

    腕上的麻繩吸飽了水,卻收束得更緊,如刀一般在他光潔如玉的手腕上刻下深紅。

    孟之昂疼得滿頭是汗,脖頸到面頰都漲得通紅,額角青筋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