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那明月庵的智云婆子說，大奶奶用貓大仙去魘蘭璇奶奶肚子里的孩子，說她會巫術(shù)，還說當(dāng)年阮家一門就是被她咒死的……”

    峙逸不待聽完：“他們把她怎么樣了？”

    “……”艾維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爺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奶奶她……她……”

    天空下著雪，整個艾府銀裝素裹，暗藍(lán)的天空被這瑩白襯得有些悠遠(yuǎn)。

    雪花打在峙逸的發(fā)上，眉間，被他的體溫融化成水，流進(jìn)眼睛，有點澀澀的。

    靴子踩在雪里，吱呀作響。

    峙逸一直向前走，越走越快，漸漸變作了跑。

    他原本是希望她愛上他，所以一昧討好她，也在滿足自己靠近她的愿望，卻把她推到了一個危險的境地，而不自知。

    這是他的家，他以為，他想保護(hù)一個人太容易，卻沒想到，她太孱弱。

    他害了她。

    如若她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無法原諒自己。

    如若她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道……

    東屋就在眼前，還有一抹黃暈的光輝。峙逸停在屋前，靜靜觀望，窗前映出少女們穿梭的身影。

    踟躕半晌，他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兩個小丫鬟都在屋中打掃，除了屋中繡品一掃而空，這里和往常沒什么不同。

    棗花看見了他：“少爺?！鼻硇辛藗€禮：“大奶奶在里間睡著呢?！?/br>
    峙逸點點頭，走到內(nèi)室門口，一挑簾子，彎身進(jìn)去了。

    她就躺在那里，臉色青白，面頰上還有幾條抓痕。眼神空洞的望著某一點，一瞬不瞬。長發(fā)披在枕上。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頜。

    柳媽正在給她掖被子，回頭看到艾峙逸，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爺……”

    云鳳聽見動靜，怔怔側(cè)頭望：“你回來了？是艾維喚你回來的嗎？”

    峙逸走到床邊，貼著她坐下：“不是，是聽見你叫救命，我才回來的。”他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忍不住在顫抖。

    云鳳不是不震驚的，他居然真的聽到了。

    她原是掙扎過，抗?fàn)庍^，但是他們就是不愿放過她，所謂講道理，在他們面前毫無用處。她原是太過迂腐，若不同他們一般，她千般退讓只是坐實了自己的軟弱。

    她被痛打的時候，已然絕望，卻留下一絲念想祈求他來救她。

    為什么對旁人來說極其簡單的對她來說都這般艱難？生存、親情、愛情，一切的一切，都這般艱難，如若她生在一戶農(nóng)家，從來就蒙昧無知，那么一切是否麻木、容易許多呢？

    最后唯一的希望居然是艾峙逸。

    她以為自己并不真的相信他，她甚至有些恨他，但是在最危險的時候，她心里呼喊的那個人卻是他。

    再也沒有人能像阿誠那般愛她，但是阿誠已經(jīng)死了。

    艾峙逸那般卑鄙，但是她現(xiàn)在可以依靠的，卻只有他。

    多么可悲的事實，這原不是她想要的。

    云鳳的眼淚盛滿眼眶，溢出來，流進(jìn)了耳朵眼兒，很涼。

    峙逸看著她，：“你當(dāng)時真的在想我嗎？在最危險的時候?！?/br>
    云鳳遲疑，搖頭。

    峙逸失望，心里某處像是破裂了，她還是不愿意接受他，哪怕他是她唯一的選擇。他想象不到這世間還有人會比自己更了解她，更愿意為她付出。

    低頭要去尋她的手。

    云鳳低喝：“不要?！?/br>
    峙逸已經(jīng)掀開被子，卻發(fā)現(xiàn)她兩只胳膊軟軟的在身側(cè)，分明已經(jīng)斷了。手上層層疊疊纏著白布。

    峙逸其實已經(jīng)猜到，如此看到，卻還是難過。

    云鳳看出他真心難過，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笑得十分難看：“不是說刺繡傷眼睛嗎？以后我眼睛一定會護(hù)得很好?！?/br>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劍，硬生生刺在峙逸心上，痛得他的一顆心在腔子里苦苦掙扎，血流如注，無法解脫。

    作者有話要說：請多留言~

    19

    19、第十八章 ...

    “雖然手骨斷了，好在沒有粉碎，燒也退得差不多了，盡心養(yǎng)護(hù)，原是可以復(fù)原，只是不比從前靈活，吃飯什么的，卻還是可以做到?！?/br>
    陳御醫(yī)看過云鳳的手，低頭開方子。

    云鳳怯怯：“我還能拿針嗎？”

    陳御醫(yī)抬眼看她：“倒是能，但是先要休養(yǎng)好?！?/br>
    云鳳幾乎要欣喜的叫出聲來。

    站在一旁的峙逸也笑，接過方子，送陳御醫(yī)出門。

    才出門，陳御醫(yī)嘆氣：“鳳翔居士居然是這么個柔怯的姑娘，倒是沒想到?！?/br>
    峙逸笑而不語。

    陳御醫(yī)搖頭：“若不是你說出她的真實身份，我才不會來呢。我素來不愛同人打交道，如今見她那雙手，更覺恐怖，都說女人姣怯，殊不知，最毒婦人心哪?！?/br>
    陳御醫(yī)是太醫(yī)院的怪胎，醫(yī)術(shù)了得，卻不愛給公侯富貴看診，平日里不是在藥房配藥，就是在停尸房擺弄尸體。以他做人的修為，如若不是他醫(yī)好了皇上的頑疾，估計在太醫(yī)院難以立足。

    云鳳的手怎么變成這樣，峙逸雖不明說，但是在宮里見慣了場面的陳御醫(yī)又豈會不知。

    陳御醫(yī)撇了峙逸一眼：“我同你明說吧，艾大人，即便苦練，以她這雙受過重傷的手，也達(dá)不到曾經(jīng)的境界了。我剛說的話，不過是叫她放心罷了。唉，真真暴殄天物，鳳翔居士的繡品如今成了絕品了，請您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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