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的畜生，說的什么話，老娘我要走了，你趕緊的……”

    棗花不過是個小丫頭，心地良善，又哪里想象得出他們要干什么，隱隱卻又聽出些眉目，只是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真有人存了這樣惡毒的心思，要行這歹毒的事。

    臺上的戲演得火熱朝天，緊密的鑼鼓聲伴著小叫天不住翻滾的身軀。眼看著他就要翻上第五十個跟頭了，眾人抑制不住大聲叫好，胡之康都站了起來，一邊拍著紅腫的巴掌一面對著峙逸興奮道：“這身手……都唱了一晚上了，還能這樣……果然名角兒就是名角兒……”

    峙逸臉上掛著敷衍的笑容，心跳得比那臺上的鑼鼓聲還要激烈，手心密密出著汗。

    忽而，一個仆從過來道：“爺，艾管事在下頭有事稟報?！?/br>
    峙逸顧不得眾人，旋身下了樓。

    大冷的天，峙逸的后背卻出了一層汗，頭一陣陣發(fā)暈，眼前整個樓道似乎都在抖動，他似乎走了極久，才走到樓梯的最下一層，見到艾維正急迫的走來走去的，那慌張的表情他的心在那一刻如被人生生用手掐住一般疼痛。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穩(wěn)住。

    艾維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爺……趕過去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沒了人，連陳婆子都不見了……我們幾乎把東屋翻了個遍……”

    峙逸的喉嚨干澀起來：“你說什么？她人呢？不是讓你看著她嗎？”他的聲音怪異的細弱，一雙眼雖然看著艾維，目光卻似穿過艾維，去了遠方。他說好要照顧她的，他對自己發(fā)過誓不讓她再受到一點點傷害的，她原是以為他可以保護得了她的，可是……

    艾維從未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峙逸，嚇得跪倒在地上，“爺……是奴才的錯……您……”

    那邊戲臺的鑼鼓聲戛然而止，眾人如雷的叫好聲傳來，蓋過了艾維的聲音。

    這場戲唱完了。

    峙逸忽而清醒過來，深吸口氣，微微抬起臉：“不管你的事，現(xiàn)在去找，封了園子，一定要給我把人找到！”

    “這……是！”

    艾維正要起身，忽而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爺，大事不妙了……”只見棗花一頭一臉的汗水，正往這邊趕。也許是跑得太急，臉色都發(fā)紫了。

    棗花情急之下也顧不上什么，拽著峙逸的衣角一五一十把自己所聞所見統(tǒng)統(tǒng)說了，她原是一路跑一路想，生怕有半分的遺漏。

    峙逸默默聽完，忽而笑起來，那笑容極冷，聲音低低的：“分兩隊人，一隊封了院門，在門口守著，客人的車輛都要檢查，一個閑人都不可以放走；另一隊跟著我們，去把那樓給我圍了?！?/br>
    這邊廂戲還唱著，蘭璇卻已覺出不安來，峙逸的位置始終空著?？磁_上侍奉的男仆也都不知去向。

    蘇姨娘都覺出她臉色不好：“你怎么了？”

    “沒什么?！碧m璇招來錦墨：“去問一下爺去了哪兒?！?/br>
    錦墨出去片刻，回來的時候蹙著眉：“不知道呢，艾管事剛剛來找過，爺就同他一道走了?！?/br>
    “知道是什么要緊事嗎？竟然把客人都拋下了?！?/br>
    “說是極重要的事情吧，爺讓胡之康胡大人同劉管家代為招呼賓客呢?！?/br>
    “有這等事？”蘭璇的手顫抖起來，心想著莫不是被他知道了？依他那個性子，自己不是要……

    她的心跳得極快，卻又安慰自己哪里就有這么巧。

    小叫天的戲原是謝幕了，老婦人看著戲臺上那個老旦就犯困，側(cè)身對云英說：“太晚了，老婆子我熬不住了，扶我回去吧！”云英依言扶她起來了，素琴也在一旁攙扶著，三人就要離去了，老夫人在樓梯上看到遠處朦朧的長長一線火把，驚訝道：“怎么了？怎么這么多火把？這大晚上，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素琴安慰道：“母親多慮了，西屋奶奶原是個有心思的人，說不定這又是什么有意思的樂子呢！”

    老夫人翻了個白眼：“哼，旁的不會，就會糟蹋錢，真不是個好東西！”

    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身后跟著下樓的夫人聽了個正著。那夫人似乎沒聽見，只是認真牽著裙擺往下走。

    這戲還沒唱完，卻因為天晚了，有幾個客人都來告辭了，艾壽家的卻始終沒有到來。

    蘭璇的心忽而靜了下來，她想著她的計劃怕是要破產(chǎn)了。

    她到底是斗不過他的，可是這還沒有到最后一刻，她還有轉(zhuǎn)機，這么想著，她又冷靜了下來。

    眾人也不是沒眼色的，男主人不知所蹤，女主人又滿面愁容，不由一面揣測著艾家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一面紛紛過來告退，一時間，客人走的七七八八，只有那戲臺上依依呀呀的唱著，

    蘭璇坐在這空蕩蕩的戲臺上，忽而就覺出一股子寂寞來，蘇姨娘皺皺眉頭打了個呵欠：“沒了小叫天，這戲也無甚聽頭了，你帶我去歇著吧?！?/br>
    蘭璇此時心頭虛晃晃的，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也就跟著母親站了起來，一個仆從卻上來道：“奶奶稍后，爺說讓您先坐在這兒等會子，他待會回來有事同您說?！?/br>
    蘇姨娘撇撇嘴：“什么事情要在這兒說，兩口子回屋說不好嗎？”正說著，錦墨卻走了過來，對蘇姨娘道：“夫人，尚書府里頭來車接您了！”

    蘇姨娘嬌媚一笑：“你看看你爹爹，越老還越離不了人了，為娘先回去了，明天你不用派車去接我，我自己會來，還有半天戲沒聽到，你娘我心里頭總是堵著什么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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