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素舒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所在的是怎樣一個虎狼環(huán)飼的世界，也明白了父親為什么總是不依不饒地給她安排保鏢。

    如果她今天不是叫徐周衍來接她，會發(fā)生什么，她不敢想。

    “我知道了，”她扣住他的手，手臂在微微地抖，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片陰翳的森林里，道：“我們走吧?！?/br>
    他們的位置在一道山谷里，四周是盤旋的公路，坡上遙遙站著一個人影，有警察喊：“誰在上面?！?/br>
    關素舒抬頭去看，看見一個舉著槍的人影，遙遙對準她，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砰”的一聲響。

    耳膜震動，一道晚風緊扣住她，她怔愣地聽見一聲明顯的“噗呲”。

    像是子.彈穿透進rou里的聲音。

    第39章 被愛，才會讓人不堪一擊?！?/br>
    子彈的貫穿讓他的身體猛撞了她一下, 就像被人從后推了一把，關素舒起初也是這么以為的，直到一抬頭, 看到徐周衍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了, 嘴角涌出的血像是沒擰緊的龍頭，細細的一道濃稠血漬淌下來。

    關素舒撐著徐周衍，有一種山體轟然垮塌的感覺, 她驚恐地往他后背摸，她摸不出傷口在那，可手一沾他后衣就是一手的濕潤, 帶腥的血味迅速在她鼻端蔓延開。

    整個時空靜止了那么幾秒, 所有人都在不明情況地看著這一幕, 只有關素舒在牙關打顫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她吼道：“快來救人！”

    電視劇里，男主如果為女主擋槍，畫面一定是慢鏡頭的, 唯美的, 男主還能抬起手摸摸女主的頭發(fā)或臉，交代幾句你別怕, 可現(xiàn)實里, 只有一秒，也只要一秒, 子彈的貫穿立刻能破壞人的機體, 昏聵人的意識。

    救護車那急促的鳴笛聲以摧枯拉朽的氣勢響起，從盤山公路極駛向下。

    關素舒跟上了車，看著醫(yī)護人員迅速剪開他的上衣，為他戴上氧氣罩, 按壓止血。

    她的兩只手上滿是血，手臂在不停顫抖，她和他隔得那么近，而又那么遠，眼睜睜看著失血讓他從臉色一直到胳膊都發(fā)白。

    往日有力的手指垂落在擔架上，后背上的血順著他的胳膊從手臂到指尖滴落。

    關素舒清晰地看到了衣物解開后他袒露的傷口，在左肩下方，皮rou呈圓形狀開綻，圓弧一圈還有皮膚燒焦的痕跡。

    醫(yī)護人員在一片忙亂中看到了她白得像鬼一樣的臉色，吼道：“家屬把眼睛閉上！”

    關素舒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

    很奇異的，她沒有哭，原來當人恐懼到一種極致的時候，是連眼淚也不會流了的，她只有腦子里還在回響著那一陣槍響和余鳴，她閉住的眼皮在發(fā)顫，心里的聲音在朝她吼：這一槍是沖你來的！

    “嘀嘀嘀——”

    心電監(jiān)護儀在急促響著，她猛然睜開眼，大口喘息。

    不到十分鐘，救護車開到了最近的醫(yī)院，醫(yī)護人員吼著讓開，推著救護床直奔手術室，后面的警車也緊跟而來，醫(yī)生、護士、警察，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奔往內(nèi)，關素舒緊跟在旁，從來沒跑那么快過。

    手術室門口，醫(yī)護人員魚貫而入，大門轟然合上，關素舒站在藍色大門外，停住了腳步。

    幾分鐘后，有護士跑出來，大聲道：“有家屬在嗎，來繳費簽字！”

    關素舒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發(fā)不出聲音，她舉起了手。

    掛號、繳費、簽字，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做過，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拉著人問繳費窗口在哪的，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jīng)拿著一堆的單子站在了手術室門口。

    張霆走了過來，看她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安撫她道：“手術可能得要幾個小時，你先坐會吧?！?/br>
    關素舒像墜進了一片深海里，一直靠著那一股勁在撐著，張霆一和她說話，她心理上知道安全了，那股勁頓時xiele，天旋地轉，空間在她眼前扭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轉，眼前一紅，她整個人向一旁倒了下去，手上的單子撒了一地。

    張霆眼疾手快，一把夠住了她，喊道：“醫(yī)生！醫(yī)生！”

    下陷、下陷，無孔不入的水淹沒她的口鼻，她看見海底之心在跳動的紅色熔巖，海浪在飄逐。

    “6毫克腺苷靜推！”

    “患者出現(xiàn)室顫！”

    “準備心肺復蘇！”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即將快速下落進那一片血紅熔巖里的時候，忽然伸出的一只手臂緊緊地拽住了她，她看見了一個□□著上身的人魚，長著魚鱗狀的耳鰭，拉著她的手向上游去。

    于是下墜的她停止了下墜，擺動著雙足，隨他向上游，水里光芒微弱，她拼命想看清他是誰，努力地追上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一伸手，卻觸碰到了他后背的圓弧傷口，血溢散出來，他的人形從傷口處開始潰散。

    不要……

    不要——

    她張開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她心一狠，猛蹬水紋，向他直沖而去，從后抱住他，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他開裂的后背。

    咕嚕嚕，咕嚕嚕。

    一串串氣泡上浮，是心口的血rou在蠕動，他回過頭，鋒利的眉眼因為笑意溫柔了弧度。

    翻涌的巖漿停止了活動，洶涌的海浪變得平靜，他們在海里隨波逐流。

    他不再消散，她也不再下沉——

    直到一束強烈的光打進她眼睛，關素舒被喚醒了意識，她眼皮動了動，先看到了口鼻上合著的氧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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