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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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煙花終究還是落幕了,她的手還是與云璟的牽連在一處。 她曾想過許久,與他再度相見時(shí)她該說些什么,可真真到了相見之時(shí),卻連一個(gè)字眼都說不出口。 喉口似被某種物什堵住,叫她無法發(fā)出聲音來,眼眸酸澀得不行,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只隱約得見模糊的人影。 下意識的,相扣著的手收緊,將他的腰身圈得愈發(fā)緊了,掌心與掌心貼合,存不見半分縫隙。 半晌才找回自個(gè)兒的聲音,她埋在他懷中,聲音是哭過的悶:“你怎么在這?” 發(fā)頂被人摁著壓了壓,她聽見他帶著笑音道:“帶你看煙花?!?/br> “什么?”她不大確問道。 “我說,帶卿卿看煙花?!闭Z聲不疾不徐,是熟悉的清潤。 發(fā)頂?shù)牧Φ乐亓诵?,伴著周遭嘈雜的人聲,云璟的聲音破開阻隔送到她耳際:“卿卿不是一直后悔那年南下的煙花看得不真切么。” 他……他怎么知道…… “不需多想,卿卿只要知曉,今夜的煙火,為你一人綻放?!?/br> 時(shí)間流轉(zhuǎn),行人漸漸消散,而她與他席地而坐,相依著說著話。 想說的很多,但話頭抵到了唇齒指尖又泯滅,只余下一句這幾年你還好么。 她想聽他親口說,雖然大抵也聽不見真話,但至少是他說出來的。 “好,我很好。” 果然,意料之中的。 “那你呢?”她聽見他問。 “我亦是?!?/br> 她抱緊了他的小臂,半倚在她懷中,如從前那般與他下著棋,只不過今夜并未備著棋子與棋盤。 腦中形成棋具,一來一往的下著,愈到后頭愈加難記,云卿如從前那般毀了棋局,而后拉著云璟扯開了話題。 “云璟?!彼p輕喚他,“你知道么,我前幾日去過祈仁寺,有位小師父說,我與佛祖有機(jī)緣?!?/br> 見云璟不答,她繼續(xù)道:“小師父還說,寺后的那棵古樹很是靈驗(yàn),于是我寫了祈愿掛上去,在心中默念心愿時(shí)有一根紅綢落到了我手上。” 紅綢之上的字跡云卿特提隱去并未說明,說著說著,又提到了梨枝。 “方才跟著我的那個(gè)小姑娘是我冬日里撿來的,那時(shí)候外出見到了她,唇瓣都凍得青紫,我想著總歸是一個(gè)人,尋個(gè)伴也好,這么想著便與她一伴叁載?!?/br> 云卿自覺從未如此多話,頓了頓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多與他待一會,再度起了話頭,話音里帶了笑音:“若是哪天你得了空閑……為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罷。” “那你呢?” 又是這一句,云卿一怔,下意識問道:“什么?” “那你呢,這么些年,不曾想過找一位如意郎君么?” 云卿捉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一根根捏著他的指節(jié),隨口道:“不曾想過,不找了,找…找也找不到了?!?/br> 她心悅他,哪里還能找出一位能夠頂替他的郎君,即便找到,大抵也不能叫她如意罷。 手中的觸感溫?zé)?,一瞬與腦海中隱匿多時(shí)的記憶貼合,眼眶中再度浮出酸澀的感覺。 云卿稍稍仰頭,望著暗得見不到邊的天幕,心中有如浪潮翻涌,終日積累的思念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她回神撲到他懷中,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面龐往下墜落,落入他頸間,帶起一大片熱燙。 “好想你?!?/br> “好想、好想……無時(shí)無刻不在想念?!?/br> 她清晰的感覺到云璟圈住了她的腰身,隨后埋首在她頸間,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那一片肌膚,似乎還有些許濕潤的觸感。 一聲微不可查的話音被送入她耳畔,她聽見他道:“我想你。” 冬夜里的風(fēng)冷寒得不行,兩人緊緊相擁著,直至偌大的護(hù)城河畔只余下零星人影才堪堪分離幾許。 淚意被云卿強(qiáng)行止住,她吸了吸鼻子,竭力控制著話音的平和,而后對著云璟扯出一抹笑意,勸道:“云璟,該回宮了?!?/br> “再等等,一會兒便好?!?/br> 話音未落,她再度被他擁入懷中。 許久,云卿推卻著與云璟分離開來,扣著他的手帶著他一同往街道上行去,直至先前訂好的雅間下方才罷住腳步。 “回宮罷,卿卿看著你走?!?/br> 云卿偏離過眼去,一點(diǎn)點(diǎn)扯下兩人死死相扣的手,再度吐出的話音已經(jīng)帶了顫,“走……走罷?!?/br> 見云璟回轉(zhuǎn)過身,云卿實(shí)在忍不住了,再度喚了一句他的名字,隨后抬步跟了上去,踮腳勾住他的后頸,唇瓣貼合。 一觸即離。 · 夜深人靜時(shí),云卿于夢中驚醒,靠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她抬手覆上了心口,那里,劇烈的跳動著。 在夢中她看見了云璟身中數(shù)箭往后倒去,闔眼之時(shí)還是笑著的,手中捏著一物,那是她送他的賠禮荷包。 這些年,一模一樣的夢她見過多回,從起初的惶恐不安到現(xiàn)在在心中自己勸慰自己,她從不信夢中所見,在她看來,最多……是相反的。 可即使這般勸著自己,她每每夢到那般場景還是會猛的驚醒。 云卿從枕下摸出一物,死死攥在手心,那是他贈她的梨簪。 她曾帶著這物在佛祖面前誠心祈愿過,且,他即位這幾年所做善事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她相信慈憫眾生的佛祖定會保佑他。 這樣獨(dú)自度過的深夜太多,云卿早已習(xí)慣,將被褥重新攏在身上后握著梨簪闔上眼。 神思愈發(fā)清明,她隱約聽見了門窗被冽風(fēng)卷過的細(xì)微聲響。 到底還是未能睡著,云卿起身披上裘衣推開了臨榻處的長窗,入眼可見的是漫天的暗色之中緩緩飄落的雪花,零星幾朵還順眼著落在窗沿上,好半晌才滑作水滴。 她抬手探到窗外,雪花順勢落在她手中,被溫?zé)岬氖中乃查g化作水漬,冽風(fēng)刮過的聲響之中混入了喃喃一聲:“云璟,又下雪了?!?/br> 到了后半夜云卿覺著愈發(fā)冷了,她不知自個(gè)兒是如何從長窗邊躺到床榻之上的,更不知,她是何時(shí)沉沉睡過去的。 次日巳時(shí)云卿堪堪轉(zhuǎn)醒,還未起身一陣細(xì)微的扣門聲響起,梨枝的聲音隨之傳進(jìn)屋內(nèi):“小姐可醒了?” 她微抬聲量,“醒了。” 門扉被推開,梨枝捧著食盒進(jìn)來,待到云卿洗漱完她一壁將食盒中的早膳取出一壁與云卿道:“小姐,今日李嬸進(jìn)城了,方才回來與我道出了大事?!?/br> 云卿蹙了蹙眉,擱下筷子,正色問道:“何事?” “陛下……陛下親征。” 身側(cè)擱置的食盒蓋子被云卿失神打翻,一聲重響都未能將她喚回身來,交握在一處的手?jǐn)n得愈發(fā)緊了。 她本該知道,昨日倏然間見到云璟不是好的預(yù)兆,如今,預(yù)感靈驗(yàn)了。 她閉了閉眼,問道:“昭示上寫了什么?” “駙馬監(jiān)國,收復(fù)失地,一統(tǒng)云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