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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淵城正面臨改朝換代,上頭太子又是個墮了魔的,人心惶惶,很少有人出門逛街,市集也不熱鬧,大街上多的是皇軍。 一傾城之貌的女子突然從天而降,偏生穿得如此明麗,那雙沒穿鞋的腳呀,白若玉瓷,腳踝上的琉璃鈴鐺叮鈴鈴的,引得不少市民駐足的駐足,開窗的開窗,看呆了去。 迎棠走到一小攤販前,嗅了嗅攤上的糖葫蘆,隨手拔下兩根,丟下兩錠金子,把攤販嚇得都沒敢拿。 迎棠“咻”地又飛走了。 “神女……”小攤販噗通跪下來,“神女降世??!” 原本大家還在想太子和二皇子究竟誰才是正朔,如今一看,鐵定是太子啊,入魔了又怎樣,神女都下凡了,誰還敢多嘴。 迎棠直飛東宮,沒遇到夏裴回。 她的神識能探到夏裴回正在去收拾薛貴妃和二皇子的路上,這最后一役戰(zhàn)線很長,估計(jì)很晚才能回來。 她決定先在東宮休息休息。 東宮過分寂寥。 偌大的宮殿,本應(yīng)琉璃翠瓦,燈火通明,卻只配了一床一桌,幾個壺,連根蠟燭也沒有。其余的裝飾品,還是夏裴回來了以后她的神識給弄的。 想想也是,他用不到蠟燭。 迎棠隨手扯一條絲幔墊著,把一根糖葫蘆放桌上,自己咬著另一根,邊吃邊從書架上拿起一本落滿灰的書冊。 里面竟都是些識物認(rèn)世的書,上面還有娟秀的簪花小楷批文,應(yīng)該是先皇后準(zhǔn)備的。 每天挑一個小故事,讀給夏裴回聽。 迎棠心里難受起來。 待了一個時辰,迎棠體內(nèi)的靈力開始暗搓搓涌動。 糖葫蘆頓時不香了,她擱在桌上,轉(zhuǎn)頭爬上那張冰冷的、不算舒適的床,運(yùn)起靈力來。 不知是不是天罰的后遺癥,這次的靈力暴動比以往來的都要早。 明明距離月隱還有兩三天,竟先疼了起來。 迎棠強(qiáng)行忍住,往東宮拋下好幾個結(jié)界。 坐了約莫一炷香,迎棠的經(jīng)脈忽然撕裂開來。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細(xì)針刺入全身,再往下狠狠劃拉,剖出她的靈力。 迎棠一想到自己分明殺了溫涼,卻還要受這種罪,心里翻來覆去罵了蒼天百來回。 似乎是蒼天不服,暗中給她小鞋穿,疼得她氣血上涌,猛地吐出一口赤紅。 好疼! 迎棠忍了幾息,再忍不了,痛呼出聲。 宮里雖亂,但少有這樣凄慘的叫聲,連綿不停。 有宮女聽到,不敢靠近東宮,紛紛圍在外圍觀望。 更有甚者聽不下去,想過來看看,卻被結(jié)界擋住。 夏裴回這床不算大,迎棠滾了幾圈就掉下去。 血順著她的四肢流出來,鋪了一地。 靈府里的靈力每一縷都穿過她的經(jīng)脈,把她穿成了篩子。 重組又被穿透,來來回回,反反復(fù)復(fù),像是死了好多遍。 每一個毛孔,每一次呼吸都在痛。 她抱住自己瑟瑟發(fā)抖,喘不過氣。 疼…… 太疼了…… 夏允平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她甚至還有空在心里笑自己,以前一個人也挺過來了,怎么多了個人陪后,再一個人就這么難熬。 分明上一次也是她一個人扛過來的。 兩行血淚從她血紅的眼睛里流出來,洇濕冰冷的地。 迎棠又想,他是圣脈爐鼎,之前每月也會疼,也會爆靈力,可不得感謝她吸了他的靈力,他才不疼了嗎。 但她又想,他以前是不是也是一個人抱著自己,在這冷冰冰的東宮挨著疼呢。 她干嘛非要來找他,體會這一遭。 小別野里邊疼邊看風(fēng)景不更雅致。 思維再跳躍些,又想到如何疼得漂亮,疼得有逼格。 還想自己現(xiàn)在這樣好不好看,頭發(fā)是不是散了,裙子是不是被血染廢了。 要不是幾乎花了所有的簪子去買個破明眼囊,她還能撐片刻。 都怪他。 又一陣疼痛打斷了迎棠離譜的思路。 她再沒心思想別的。 不知道疼了多久,極點(diǎn)快來臨時,她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 夏裴回和她有共生魂刻,她這么疼,與死亡只差一步之遙,夏裴回當(dāng)然感受得到。 殿門大開,他急匆匆跑進(jìn)來,摸索著抱起她:“姑娘,姑娘?” 他身上的血腥味比她還重,但好在不是他的,是別的臭凡人的。 迎棠攥住他的衣領(lǐng),眼淚一齊往他身上擦:“疼……我好疼啊允平……” 夏裴回的心也跟著疼,疼地呼吸困難。 他忙把她抱到床上:“我能為姑娘做什么……姑娘用用我?” 迎棠心想她現(xiàn)在只想快點(diǎn)排出靈力,再吸你更疼,你是不是想害我。 玩笑話終究是沒說出口。 “允平……我要變回原形……” 她溫?zé)岬臏I滴在他手上,他急地手顫,說話聲音也顫,還帶著哭腔:“好,姑娘變吧,我定護(hù)好你……” 迎棠修為特別低的時候,每每靈力暴動,就變回原型縮在自己打的洞里,沒人能發(fā)現(xiàn)她,疼疼就過去了。 后來變強(qiáng)了,難免樹敵,就再也不敢變回原型。 別人變成原型是變強(qiáng),她是更弱,任人宰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