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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他卻還是悠悠的語氣,“等明天酒醒了,先把自己的屋子收拾一下,都跟狗窩似的了,你一個小姑娘不能這樣?!?/br> 他的手還在她臉上,她喝酒上臉,雙頰guntang,反襯得他的手指有點(diǎn)涼。她覺得舒服,總算平靜了一點(diǎn),許久才又開口道:“我算什么小姑娘……” “你幾歲?”他問。 “就快二十了?!彼卮?,年齡似乎與此無關(guān),她五歲就當(dāng)媽了,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那就是小姑娘?!彼w棺定論。 她還想再爭,突然覺得倦極,一合眼就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林薇醒的很遲,陳效照例已經(jīng)走了。她睜開眼睛就覺得頭痛欲裂,回想前一天晚上發(fā)生的事,宛若混亂的夢境,連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都分不清楚。唯一記著的卻是陳效說的那句話,酒醒了,把屋子收拾一下。 她強(qiáng)打精神起來,洗漱完了,就動手打掃房間,先把床底下的酒瓶子都清出去,床單被套都洗了,又在趴在地上擦地,一直做到十個手指頭指腹的皮全都皺起來。 額頭上的汗流下來,迷了眼睛,她一時失神,聽到外面?zhèn)鱽黹_門的聲音,就叫:“林凜,過來幫我換盆干凈的水?!?/br> 話一出口,她便清醒過來,回過頭就看見陳效站在房門口。 “屋子我掃了,可還是不行,”她對他道,“哪有寡婦?要不你帶我去踹門吧?” 她自以為好笑,他卻一點(diǎn)笑意全無,走過來抱住她,她幾乎立刻痛哭失聲。自林凜出事,她還不曾在別人面前這樣哭過,這是第一次。這個看到她眼淚的人應(yīng)該是何齊,或者江丹丹,甚至是她舅舅,或者其他任何一個人,她也不搞不懂,為什么會是陳效。 又過了幾天,警察局通知林薇去領(lǐng)遺體,尸檢報告已經(jīng)出了,林凜終于可以火化。她是一個人去的,到了門口卻發(fā)現(xiàn)陳效也來了,她有些意外,卻也放松了一些,有他陪著,至少能哭得暢快。后來,她也曾分析自己當(dāng)時的心境,覺得這事兒就好像跟人上床,只要有過一次,就不在乎兩次三次了,反正他已經(jīng)看見過她哭,再多一次也就無所謂了。 這種事,林薇已經(jīng)經(jīng)過一次。一年前,外婆在醫(yī)院去世,舅媽覺得存款都在她手上,后事便也都要她cao辦,幸好并不難,只消打一個電話,殯儀館就會派車來接。林凜更簡單,沒有什么儀式,到了地方就直接排期火葬。人送進(jìn)去,出來的就只是一缽青灰。而后,便是選地方落葬,小小一個格子,骨灰壇子放進(jìn)去,蓋上大理石,一切便都結(jié)束了。 林薇久久站在那面墻壁前,對著無數(shù)蜂房一樣的小格子,每一格里都曾是一個人,每個人到頭來只得幾個字——名字,生卒年月,放眼看出去,大多是壽終正寢的老人,十四歲,任誰看到都要問一句,這孩子怎么了?而后感嘆,真是可惜。 “走吧?!标愋λf。 “去哪兒?”她回頭問,是真的迷茫。 ☆、27.第六章 (3) 那天是星期二,林薇下午還有課,陳效便送她去X大。 課上到一半,毛老師正在臺上講紅外光譜,她站起來,在全班詫異的目光中走出去。那一瞬,教室里鴉雀無聲,毛老師也沒叫她,大約是失望,覺得她就這樣了。 離開教室,她在學(xué)校的小樹林里坐了大半天,沒哭,一滴眼淚都沒流,只是覺得身上很痛,又找不到究竟是哪里在痛。 就這樣直到傍晚,她打電話給陳效,對他說:“我不想讀書了?!?/br> “你想好了?”他問。 “想好了?!彼卮稹?/br> 他靜了靜,又問:“以后打算干嗎?” “不知道,”她笑道,“給你當(dāng)情人怎么樣?反正已經(jīng)名聲在外了?!?/br> 他也笑,卻沒回答。 電話掛斷,她就開始恨自己,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更丟臉的是,人家并不要她。 傍晚,陳效還是過來接她了,帶她去吃飯。她胃口全無,這才知道吃飯也是費(fèi)精神的,而她的腦子壞了,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一筷子菜送進(jìn)嘴里,嚼著嚼著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她安慰自己,像這個樣子去念書,也是白念。 吃過飯,他們回到和平花園。林薇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陳效來敲門,對她說:“你準(zhǔn)備一下,明天去淮安?!?/br> 淮安?那個時候,淮安對她來說只是個陌生的地名,她地理不好,也沒錢出去旅游,聽名字大約是在江蘇,其余一概不知。 “去干嗎?”她問。 “幫你找些事情做?!彼卮?, “做什么?” 他卻答非所問:“只帶必須的東西,其他的,那里也用不到?!?/br> 從上海出發(fā)去淮安,不過四個多小時車程。車子駛進(jìn)淮安市區(qū),又往市郊開了許久,周圍的環(huán)境越來越偏,從車窗望出去,不是稻田就是菜地,偶爾有只狗在民居門前吠。林薇還是不知道要去哪兒,卻也不問,有種聽天由命的意思。就算是被拐賣,她這樣想,或者出車禍死了,也就死了吧。 再往前景色卻又豁然開朗起來,周圍都是簇新的建筑,仿佛是一個開發(fā)區(qū)。最后,車子開進(jìn)一個大院兒,終于停下來。林薇看到門口的牌子,才知道是一間制藥廠。同去的只有一個司機(jī),把她送到一間辦公室,就原車返回了。她在那兒等了半天,才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自稱鄭經(jīng)理,聽口音也不是淮安本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