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那一天，事情的全貌慢慢浮出水面——不久之前，墨西哥警方接到匿名舉報，在一批從上海發(fā)往拉巴斯港的藥品里發(fā)現(xiàn)大量麻黃堿。麻黃堿是制毒原料，此案立刻經(jīng)由公安部禁毒局轉(zhuǎn)到上海警方，很快查出過去幾年里一直有人使用同一途徑往墨西哥發(fā)送摻雜了麻黃堿的藥品，最近一個月就有兩批，提純后的麻黃堿約有兩噸之多。這些藥品的發(fā)貨人自然是經(jīng)過偽裝的，但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之后始終指向一個地方，就是華善堂在淮安的制藥廠。

    這些情況，林薇都是從王俊那里聽來的。倒不是他說話算話，而是他不說，林薇就盯著他打聽，每次電話過去，最后一個問題都是：陳效出來了沒有？

    次數(shù)多了，王俊也煩，對她道：“他出來自然會去找你，要是不找，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個兩個的都來問，當(dāng)我這里是什么？”

    林薇只好把電話掛了，王俊話里的意思，她領(lǐng)會的很清楚：一，向他打聽陳效近況的女人不止她一個，二，這些女人的事兒他管不著，別再來問了，三，他還沒出來。

    夜里，林薇輾轉(zhuǎn)難眠，腦子里全都是王俊告訴她的那些案情，趕都趕不走，才剛有些睡意，又好像聽到電話鈴響起來，一下子驚醒。一連兩個晚上都是這樣，她不敢再呆在和平花園，獨自等著，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從前她也差不多是一個人住在那里，但感覺卻是不一樣的。

    陳效進去之后的第三天，林薇下了班，就回X大宿舍去過夜，因為是暑假，學(xué)校里幾乎沒人，她還是一個人睡一間屋子，但換了一個環(huán)境，總算睡了一個整覺，早晨醒過來，整個人像廢了一樣。那天已經(jīng)是周末了，她不用上班，本可以多睡一會兒，最后卻還是忍不住爬起來打電話給王俊。

    “你是？”兩天沒打電話，王俊又記不得她是誰。

    “林薇?！彼拖滦宰樱詧蠹议T。

    “又怎么啦？”胖子問。

    “現(xiàn)在什么情況？陳效到底什么時候能出來？”她還是那個老問題，說著說著卻覺得鼻子發(fā)酸。

    卻沒想到王俊咦了一聲，答道:“他昨天已經(jīng)出來了，沒跟你聯(lián)系嗎？”

    林薇愣了一愣，啪的一聲就把電話摔了，衣服也沒換，拿了隨身帶來的東西一路跑出去，出了校門，幾乎沖到馬路中間，攔下一輛過路的出租車。上了車，她試圖告訴司機地址，卻半天都喘不過氣。

    周末一早，路上不堵，車子很快就開到和平花園門口。她付了錢，又一路跑進去，直到站在門口才想起來，就算陳效出來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此地。想到這里，她拿鑰匙的手停了一停，許久才開了門。

    客廳里沒人，臥室里倒有動靜，她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他果真是出來了，身上穿著睡衣，像是剛剛起來，才淋過浴，正拿了塊毛巾在擦頭發(fā)。她像不認(rèn)識他一樣，傻站在那兒看著他。

    “回來了？”他先打招呼。

    她好像沒聽見，木著一張臉問他：“怎么出來的？”

    “保外就醫(yī)。”他回答。

    她上下打量他，面前這個人看起來好手好腳，什么病都沒有，大約真的是壞人命硬，遇什么事都能活下來。

    ☆、32.第七章 （3）

    林薇一直看著陳效，半天才開口道：“說這件事不是因為我?！?/br>
    陳效依了她，重復(fù)：“這事兒不是因為你?！?/br>
    “真的？”她偏又不信。

    “千真萬確，你別自作多情?！彼ζ饋?，話說得并不認(rèn)真。

    于是，她繼續(xù)問：“那是為什么？”

    他還是笑，當(dāng)了她的面把睡衣脫了，換上T恤，一邊換一邊回答：“王俊一會兒過來，你在一邊聽著，猜出來了有獎?！?/br>
    她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剛開始還傻站在那里，直到他開始脫褲子才悻悻的退出去。

    王俊倒是很快就過來了，三個人坐在客廳里分析眼下的情況。

    陳效甫一開口，林薇就知道這些話決對不是可以隨便傳出去的，她不自覺地瞥了一眼王俊，表達了自己對胖子的不信任，但一轉(zhuǎn)念又覺得這么想是毫無道理的，王俊與陳效幾十年的交情，又是他的代理律師，他的事情見得了人的、見不得人的，沒什么不知道的。倒是她自己，跟陳效認(rèn)識不過幾個月，如果在座的人需要回避，也應(yīng)該是她，而不是王俊。

    她還在胡思亂想，王俊已經(jīng)開口問陳效：“你說會是誰給墨西哥海關(guān)報的信？”

    陳效還沒來得及說話，林薇搶先把她的猜想說出來：“你在查那輛車，會不會是那個車主？”

    “啊？你還在查那車，”王俊一聽就急了，“陳效，你有毛病嗎？你說我勸過你幾次了？！”

    陳效打斷他們倆，道：“都別猜了，報信的人就是我?！?/br>
    “為什么？”林薇難得跟王俊異口同聲。

    陳效卻還在笑，就好像剛剛抖開了一個包袱，說：“這話可就長了。林薇，這件事我還得謝謝你?！?/br>
    “謝我干嗎？”林薇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要不是為了找那輛車，”陳效回答，“有些事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搞明白。”

    “你是說陳康峪的‘金礦’……”王俊眼光一閃，難得這么精神。

    陳效點頭。僅僅十幾年時間，陳康峪從一個外姓的小職員做到集團主席，又將華善堂從區(qū)區(qū)一個中成藥制藥企業(yè)變成一個龐大的商業(yè)帝國，這些錢究竟是怎么來的，其中又有多少黑多少白，知道內(nèi)情的人怕是不多。但站在局外人位置上，大約就會覺得他挖到金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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