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謀 第54節(jié)
董無邪哼了聲,“你這副神情干什么,你那窮女兒能被路侯爺疼寵,那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路不病極是難堪,手中的快刀拔-出來,“董無邪,你若再胡言亂語,就休怪我不客氣了?!?/br> 董無邪挑挑眉,“怎么,你雙腿殘了,也要跟我動手嗎?” 路不病咬牙道,“是你胡言亂語在先?!?/br> 董無邪因為meimei董昭昭之事,對路不病頗有芥蒂。見他挑釁,順口便道,“好,我手正好癢癢,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路侯爺?shù)目斓?。?/br> 兩人一時劍拔弩張,趙無忌夾在中間,想勸也勸不住。 路不病目眥欲裂,正要揮刀,忽聽得沉悶的氛圍中,傳來幾下清脆的鼓掌聲。 啪,啪。 眾人同時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賀蘭粼已站在門口,幽幽地瞧著他們,寒得瘆人。 他道,“不錯,朕的兩員大將,事情還沒完成,內(nèi)訌的本領(lǐng)卻不差?!?/br> 路不病和董無邪傻了,霎時把刀放下。 狹小的武館里,頓時跪了一地人。 李壯只是一介草民,第一次見到天子威儀,一口氣沒喘過來,暈過去了。 董無邪緊聲道,“陛下……” 賀蘭粼眸中暗色,毫不客氣地踹了董無邪一腳,狠意洶涌,踹得他向后仰倒數(shù)尺。 “不受教的東西。朕養(yǎng)你們,是讓你們在這內(nèi)訌的,嗯?” 董無邪顫顫倒在地上,咳嗽連連,卻不敢懈怠一分,掙扎著起來跪好。 路不病同樣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兩人如xiele氣般,誰的怒火也沒了,低著頭跪在地上。 賀蘭粼在武館的太師椅上坐下,泛白的骨節(jié)格格作響。 他陰翳地說,“人呢?” 劉申姜。 趙無忌趕緊過來稟告說,“回陛下,人就在這扶桑鎮(zhèn)中,被這老漢私藏了起來,我們正在盤問他?!?/br> 賀蘭粼沒什么耐心,涼涼道,“包庇朝廷要犯,罪不容誅。去給他潑醒,問最后一次,不說就殺了。” 趙無忌謹(jǐn)然道,“是!” 剛要去找水來,忽聽得侍衛(wèi)進來稟告。 “陛下,外面有兩個自稱李大義和李大智的人,是這老漢的徒弟。他們扛著一個麻袋,說是抓到了劉申姜,要換他們師父?!?/br> 第43章 愛恨 在侍衛(wèi)的引領(lǐng)下, 李大義和李大智扛著一個麻袋走了進來。 那麻袋不大,被里面的女子凹出細(xì)長的形狀,發(fā)出嗚嗚嗚的啜涕聲, 極是可憐,袋口被麻繩緊緊封死。 董無邪和路不病都知道老大為了找劉申姜,快要掘地三尺了, 見斯女終于被擒獲,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大義彎著腰,掛著點笑,“各位軍爺, 這里面就是您們要擒拿的要犯, 小人特地送來,供各位軍爺解恨?!?/br> 他說話時眼光不斷瞟著董路趙等人, 這三人俱是一身威風(fēng)凜然的鎧胄,一看就是上頭下來的了不得的人物。 靜坐在一旁雪衣襕衫的賀蘭粼, 因頭戴帷幔的緣故,反倒被李大義所忽略。 賀蘭粼長眸泛出泠泠微亮。 路不病替主子喝道,“打開?!?/br> 李大智和李大義勠力將麻袋扯開, 果然露出一身著青裙的窈窕女子來, 然大-麻袋套著小麻袋, 她的頭還被是被蒙著, 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一雙纖細(xì)的手腕, 已經(jīng)粗糙的繩子勒得紅腫了。嬌哭細(xì)細(xì),延頸秀肩, 裙上都是血跡和觸目驚心的撕扯痕跡, 甚是楚楚可憐。 路不病和董無邪俱認(rèn)得, 這青裙便是申姜常穿的那一身, 身姿也相差無幾。 賀蘭粼神色間雪浪翻涌,心口猛地一動情,似有種難以克制的欲念,要上前將她撕碎。 不知怎地,明明恨透了這女人,見她被此二鄉(xiāng)野蠢漢折磨成如此模樣,還是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心剜。 他從前養(yǎng)她時,別說給弄成這樣,便是連她一根頭發(fā)絲都養(yǎng)得好好的。 賀蘭粼骨節(jié)凸起,低沉地說,“把頭罩拿下來?!?/br> 李大義聽那白衣公子忽然出聲,略略驚疑。不過見他不著鎧裝,想來并無品階,沒準(zhǔn)是謀士或跑腿的之類的,便沒太害怕。 “不忙事,不忙事。” 李大義將那女子掩在身后,由他和李大智一前一后地圍著,“只要各位軍爺答應(yīng)放了小人的師父,再賜十萬金給我們兄弟倆,這女子自然雙手奉上?!?/br> 董無邪頓時怒色,“你算什么東西,敢在我家主人面前討價還價?” 李大義嘿嘿,“十萬金是當(dāng)今陛下懸賞的,我等抓到了要犯,自然該得。至于這女子,一命換一命來換我?guī)煾?,公平得很,各位軍爺可不能欺辱平常老百姓?!?/br> 李大智手中握著一只又快又利的匕首,橫在那女子白嫩的脖頸間。瞧那樣子,若是不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便玉石俱焚。 威脅。 路不病滿臉陰云,手中的快刀早已出鞘,只待賀蘭粼稍稍示意,便立即結(jié)果了這二獠的性命。他手里的快刀練了十多年,晝夜勤勉,便是飛蛾也難逃,定叫他們腦袋掉了都來不及眨一下眼。 卻聽賀蘭粼不冷不熱地說,“可以?!?/br> 他掃了一眼這女子,腰比申姜寬了一寸,肩比申姜矮了一寸,頸似也比申姜黑了一分。他與申姜日日共眠,申姜的音容樣子無不刻進他骨子里,是忘不掉的。而眼前這女,種種跡象仿佛都不大對。 這女子哭時那哽咽的感覺,也不似是申姜。 申姜哭時,不會這般一噎一噎的——跟東西吃多了嗓子被噎住一樣。申姜哭時都很美。 可沒有看到臉,這些懷疑只是懷疑,他并不能確定。 路不病等人見賀蘭粼竟答應(yīng),一時咬牙切齒,更加煩恨。 李大義與李大智兩人卻一樂,故作玄虛一點一點地往上揭開頭套,還沒完全解開,就聽賀蘭粼冷聲怒道,“夠了,拖出去,斬了。” 原來這女子嘴邊有一顆極細(xì)極淺的紅痣,申姜卻哪里有? 義智兩人突聞此,一時面如土色。 李大智被嚇傻了,李大義迅速搶過李大智手中的匕首,橫在那女子脖頸間,“你們想翻臉不認(rèn)人!我殺了她!” 董無邪和路不病對望一眼,已然明白這人并不是劉申姜。 路不病抬高了音量,面無表情地說,“拖出去——” 立即有兩側(cè)的衛(wèi)兵前來拖拽,李大義情急之下,一刀便要朝那女子招呼過去,然而已經(jīng)太晚了,他早已被訓(xùn)練有素的精兵按倒在地。 董無邪走過去,幽幽解開那女子的面罩,露出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李大義,這就是你給我們送來的要犯?耍人,還是來騙錢的?” 李大義大驚失色,抻著脖子去瞧那女子——竟真的不是申姜,而是武館的女弟子,紅柳。 “紅柳,怎么是你?!” 他難以置信。 他明明見劉申姜睡了,大仁師兄用麻袋把她套住的。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紅柳? 然李大義已再沒機會細(xì)究了,他被兩個衛(wèi)兵推了出去,手起刀落,一時便血濺當(dāng)場。 剩李大智枯坐在原地,魂兒都快散了。 李壯此時悠悠醒轉(zhuǎn),被哀嚎聲所恫,掙扎著爬到賀蘭粼面前,用身子護住徒弟李大智。 “陛下!” 李壯叩首道,“求陛下饒恕我這個弟子和我那不爭氣的女兒,陛下要那位劉姑娘,老漢可以交出來?!?/br> 他老而益壯,本來有一身的傲骨,方才接連遭受打擊,先是得知愛女被路不病玷污,后又痛失了一個弟子,傲骨頃刻間已被磨碎得所剩無幾。 他知自己能力有限,能不能護住女兒已是兩說,那位劉姑娘卻再也護不住了。 李大智聽師父竟管面前的白衣男子叫陛下,完全癱成一攤泥了。 原來天子已經(jīng)到了眼前。 他到此刻才知道,方才他和李大義做了多大的蠢事。 賀蘭粼冷睨著他,“你知道下落?” 李壯苦然說,“知曉,就在我大弟子的家中。望陛下能饒我女兒一命!” 賀蘭粼微微頷首允諾。 但他卻言中有刺,“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這是你李家的最后一次機會,懂嗎?” 李壯唯唯諾諾應(yīng)著,內(nèi)心萬分煎熬。他開設(shè)武館,教人武學(xué),剛直不折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得違背俠義之道,將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姑娘交出去。 他女兒看見他這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估計會恨死他吧。 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賀蘭粼揮了下手,示意董無邪和趙無忌跟著李壯前去。路不病怕有意外發(fā)生,主動也跟著去了。 一行人來到李大仁家的窟室,但見房中空空蕩蕩,只有一男一女拿著刀站在中央,正是李大仁和李溫直。 路不病雙目一瞠,猛然見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手指劇烈顫了一下。隨即見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拿著刀對著自己,不勝惱怒。 “你們別過來!” 李溫直凄然地笑道,“申姜不在此處,她早就走了。任憑你們手段再高,也摸不到她的一片影子了,哈哈哈?!?/br> · 下雪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枯黃敗落的山林中,申姜獨自一人,背著重重的干糧,艱難而緩慢地雪地中走著。 她又困,又累,又冷。 可她不能停下腳步,天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