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禛看完一圈，說道：“兇手在竹里館殺人，從后面小徑匆忙離開，回到了這里?！?/br>
    她舉起那段樹枝，“他自以為天衣無縫，實際上漏洞百出，這根枝條上留下了兇手刮斷的絲線，只要檢查一下大家的衣裳，我們就知道他是誰了?！?/br>
    她此言一出，武安侯世子的小廝便不安地看向他家主子的腰臀部，武安侯世子回頭警告地看一眼，又馬上轉了回去。

    這個動作看似不大，但已經入了有心人的眼簾。

    眾人sao動起來了。

    “這樣也行？那趕緊給小爺瞧瞧，衣裳是不是抽絲了？”

    “瞧什么瞧，萬一賴上就麻煩了?！?/br>
    “哪有這樣斷案的，太兒戲吧？”

    大概是擔心被冤枉，有人立刻站了出來，問道：“秦二姑娘，衣服被樹枝刮出絲不是很正常嗎？”

    秦禛道：“平時或許是正常的，但今時今日很不尋常。結合諸位剛剛的表現，答案已然呼之欲出?！?/br>
    武安侯世子和小廝的身形一起朝最近的出口動了動。

    又有人說道：“光憑一根絲線只怕難以服眾。既然霍大人來了，還是請霍大人說一說吧?！?/br>
    秦禛道：“大家不要心急，我這還有兩個證人?！?/br>
    她把小丫頭推出來，“最后一個去凈房，并要澡豆洗兩遍手的人，你以為你能僥幸逃脫嗎？猥褻尸體，簡直喪心病狂！”

    那小廝汗如雨下，人也晃了晃。

    武安侯世子變了臉色。

    秦禛冷笑道：“武安侯世子，你和被害人的私情我已經知道了。”

    “你胡說！”武安侯世子斷喝一聲。

    秦禛走了過去，“胡不胡說，一看衣裳便知。”

    武安侯世子道：“我的衣裳是在欄桿上刮到的，你休想血口噴人。我?guī)Я艘律?，心里若是有鬼，早就換了?！?/br>
    秦禛道：“換了衣裳就更說明你做賊心虛。而且，只要我詢問大家，就一定會有很多人告訴我，在某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沒和你在一起?！?/br>
    “確實，從他離開湖心亭，我就一直沒看見他。”

    “我也沒有?！?/br>
    “我也沒有?！?/br>
    那小廝趔趄了一下。

    武安侯世子道：“那又怎樣？我沒和大家在一起，不代表我去殺了人，更不代表我和蔡姑娘有私情。你不也沒和大家一起嗎，人說不定是你殺的?！?/br>
    秦禛道：“我雖沒和大家一起，但我和被害沒有私情。而你們有，從你們在亭子里聽我彈琴時我就看出來了?！?/br>
    “你放屁?！蔽浒埠钍雷哟笈巴ぷ永锏娜硕嗔?，你憑什么說我和蔡姑娘有私情。蔡姑娘雖然慘遭不幸，但這不是你侮辱她的理由?！?/br>
    秦禛忽然向側后方退了一步，與昭王齊平，彼此距離不超過半尺，然后做了一個趴欄桿的動作。

    “你干什么？”昭王下意識地躲開半步。

    秦禛道：“就是這樣，如果你和蔡姑娘沒有私情，在亭子里時就不會站得那么靠近?！?/br>
    “好像有點兒道理?！?/br>
    “我記得，他們確實離得很近?！?/br>
    “這么一想，確實有點不對勁?！?/br>
    武安侯世子道：“我來這里是為了相親，當時不過是沒注意這些罷了。”

    秦禛笑了，“你不承認沒關系，我們還有證人?！彼o秦祎使了個眼色。

    秦祎走了出來，“我被歹人襲擊，被塞到了西次間的床底下，昏迷不醒，直到聽見瓷瓶碎裂的聲音……”

    那小廝魂飛魄散，身體像打擺子一樣。

    大長公主說道：“老十三，他們若執(zhí)意不認，你就把人帶走吧。”

    昭王略一頷首。

    六扇門的刑罰大抵無人愿意領教。

    屋子里安靜得只有呼吸聲。

    武安侯世子的喘氣聲粗重了起來，他后退一步，咣當一聲靠在窗戶上，頹然說道：“不必了，我承認，人是我殺的，我們也確實有私情?！?/br>
    他仰了仰頭，“我也不想，都是她逼我的?！?/br>
    “居然真的是他。”

    “太可怕了?！?/br>
    “這位秦二不簡單啊。”

    “的確的確?！?/br>
    花廳里一片嘩然。

    第7章 實驗

    武安侯世子的作案動機涉及豪門私密，秦家人不好過問，無關人等也無權知道。

    大長公主、蔡家人、武安侯，還有代表官府的霍子清，帶兩名嫌犯去另一個房間單獨審問。

    秦祎洗脫了罪名，但傷他的兇手仍然未知。

    武安侯世子只認殺人，不認傷他，那么兇手是誰，會不會也在這些客人之中呢？

    秦禛幫大長公主抓住了真正的殺人兇手，大長公主投桃報李，允許她親自盤查此案。

    盡管客人們非富即貴，卻也不敢違拗大長公主的意思。

    而且，在走不了的情況下，多了解一些豪門八卦也無妨。

    一干人各自回到座位，等待結果。

    一少年問道：“秦二姑娘，武安侯世子不承認，不代表兇手不是他。會不會是秦二公子妨害了武安侯世子的計劃，所以就慘遭了毒手，但他們沒想到秦二公子沒有死透？”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秦二公子不是都看到武安侯世子了嗎，不是他們主仆還能有誰？”

    睿王世孫吧嗒吧嗒地扇著扇子，“秦二少先被人打傷，武安侯世子后到竹里館殺人，他們誰都沒瞧見誰。秦二少之所以說假話，不過是詐武安侯世子罷了?！?/br>
    安順郡王欣賞地看著秦禛，“不得不說，秦二姑娘這一招太高明了?！?/br>
    不論別人如何，反正他服氣了。

    眾人先是一怔，隨后竊竊私語起來。

    “我聽說她脾氣古怪，這哪里古怪了，分明是人尖子嘛。”

    “娘誒，太厲害了，我下輩子也辦不到?！?/br>
    “誰說不是呢？”

    “太精明了，一不留神就可能被陰，可怕啊。”

    秦雲和秦溪看向秦禛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恐懼。

    秦禛不以為意，專心思考秦祎被襲案。

    刑事案件發(fā)生后，辦案人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基本案情，掌握“七何要素”——既何時、何地、何人、何種動機，使用何種工具，對何種目標造成了何種后果。

    地點、后果、目標，三者已知，何種工具有待于進一步確定——秦禛看過秦祎的后腦勺，那是一道條形傷口，顱骨有骨擦感，系鈍器所傷——昭王說，或為劍鞘或者刀鞘所傷。

    其他“三何”，還有待于調查。

    為了完成對客人的排查，秦禛先對案發(fā)時間進行確定。

    她讓秦祎和銅錢描述一遍案發(fā)之前所遇的人和事。

    主仆二人離開花廳后，在東邊的花壇邊上游蕩了大約盞茶的功夫，覺得沒意思了，就進了竹林，沿小道去池塘，在岸邊站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沒意思，就又回到了林子里。

    主仆倆在林子里瞎逛，發(fā)現了那塊一人多高的大石頭，石頭平坦，可坐可臥。

    環(huán)境安靜且涼爽。

    秦祎決定在那里呆到宴席開始。

    大便就是在去大石頭的路上踩到的，糞便很新鮮，應該是早上才排泄出來的。

    秦禛認為，既然mama們不承認大便是她們所為，那么就可以暫定兇手所為。

    她問道：“你們在那里轉悠那么久，就沒發(fā)現任何可疑之處嗎？”

    秦祎和銅錢一起搖了頭，“沒發(fā)現?！?/br>
    “二哥有沒有得罪人？”

    “二妹，這里是大長公主府，你二哥我沒那么糊涂。”

    “那你有沒有得罪哪個朋友？”

    “這里沒有我的朋友?！?/br>
    “有沒有聽到可疑的聲音？”

    “好像也沒有?！?/br>
    “這……地面松軟，聽不到動靜倒也有可能?！?/br>
    秦禛感覺到了棘手。

    找不到犯罪的動機和目的，就可能是隨機案件，兇手是誰都有可能，這個案子真的很難。

    秦禛推算了一下。

    她和秦家兄妹一起離開花廳是八點四十——她特地看過座鐘。

    之后繞小半圈，大概七八分鐘走到湖心亭。

    也就是說，案發(fā)時間可以確定在八點五十幾分。

    如此也就可以確定，武安侯世子的確沒有襲擊秦祎，且那個時候，出現在兩座亭子上的客人都不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