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將軍想了想，到底應(yīng)了下來。

    離開之前，潘大人對霍大人說道：“王妃娘娘對破案頗有研究，你不妨同娘娘多多商量?！?/br>
    對于秦家二姑娘在文清大長公主府的表現(xiàn)，霍大人記憶如新。

    他滿口子應(yīng)了，四下看看，發(fā)現(xiàn)秦禛已經(jīng)離開了客房。

    霍大人跟潘大人一起出來，問了問程家下人，得知秦禛去了大花廳，急忙忙追了過去。

    “娘娘?！被舸笕俗叩角囟G跟前，剛要行禮，便目瞪口呆地怔在原地。

    秦禛知道，她這是被認出來了——首先，她做捕快時只畫粗了眉毛，另外，在管升一案的堂審中，她和霍大人剛剛面對面過。

    她在女性中或者不是頂頂漂亮，但混在男性中間，顏值也算鶴立雞群了吧。

    秦禛笑著說道：“霍大人，請坐?！?/br>
    “哦……哦哦。”霍大人如夢初醒，在次座上坐了半個屁股，“謝娘娘?！?/br>
    他能做推官，自然不是笨的，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潘致遠讓他找娘娘，定然知道娘娘在順天府的身份。

    天吶！

    皇上的親弟妹，一品王妃，居然在他手底下做了捕快，而且還可能被他那個刁鉆的師爺?shù)箅y過。

    不對。

    他記得他也反駁過昭王妃，就在洛水無名尸一案中，后來案子破了，證實了人家娘娘沒錯。

    霍子清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上的瀑布汗，問道：“娘娘要重新審問這些下人嗎？”

    十幾個婢女和小廝在外面站成一排，應(yīng)該是在等候詢問。

    秦禛道：“霍大人不要想太多，專注案件本身就好。”

    她的聲音起伏不大，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霍子清頓時安穩(wěn)了許多。

    也是，事情過去這么久，昭王妃若想打擊報復(fù)他，他在這個位置上做不到現(xiàn)在。

    他說道：“好，娘娘放心?！?/br>
    秦禛讓琉璃把排在第一個的管事mama請到跟前來。

    她問道：“傘大人當時跟誰在一起，伺候的人都有誰？”

    “這……”管事mama垂著頭，一邊思考一邊回道，“大花廳里總共有六個mama和四個小廝。傘大人是官員，大老爺安排在東廳，由王mama、張mama、肖mama、毛豆、豌豆五個人負責(zé)?！?/br>
    秦禛問：“你一直在這里照看嗎？”

    管事mama道：“是，事關(guān)重大，老奴不敢擅自離開?！?/br>
    秦禛問：“事發(fā)之前，你有見過陌生面孔穿著跟你們同樣的衣裳嗎？”

    “沒有？”管事mama搖搖頭，“老奴沒看見。每個老爺帶著小廝，花廳里亂糟糟的，不好辨認?！?/br>
    秦禛指了指排隊的人：“說說他們的身世背景吧?！?/br>
    “王mama是海西省人，一家人都在府里，早年逃荒來了京城……”管事mama能力不錯，對一干下屬的來歷如數(shù)家珍，侃侃而談。

    第73章 召見

    傘宜沒死,兩位老夫人都松了口氣——在她們看來，只要人不死,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

    程老夫人問秦老夫人：“既然人都走了，娘娘怎么還不回來，會不會一起進宮了？”

    秦老夫人搖了搖頭，“應(yīng)該不會，還在前院吧。”

    程家大夫人說道：“娘娘正和順天府的霍大人一起詢問在花廳伺候的下人們。”

    程老夫人聞言頗為不悅，“花廳里那么多人，根本說不準是誰下的毒，怎么就審問我們程家人呢？”

    “就是啊?！?/br>
    “這么大的事，不想著擇清自家，還往自家身上潑臟水?！?/br>
    “三哥退她的婚,她惱我們程家,可以理解?！?/br>
    “理解什么，程家和秦家是姻親，‘姑表親代代親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們程家要是倒了霉他們秦家能撈著什么好處？”

    宴息室里沒有外人,一干小輩放心大膽地竊竊私語。

    程氏實在聽不下去了，帶著一絲怒意說道：“母親，傘大人在我們程家出了事,程家是無論如何都是逃脫不了責(zé)任的,即便娘娘不在,順天府也一樣會查。有娘娘看著順天府辦案,可以防止有人往我們程家栽贓,更可以弄清真相,怎么就成了往自家潑臟水了呢？”

    程大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的姑娘們,說道：“大姑奶奶說的對,事情出在程家，無論哪個衙門都要仔細查的。孩子們不懂事，大姑奶奶千萬別動真氣。”

    “老大媳婦這話倒是沒錯?！背汤戏蛉艘庾R到自己想窄了，臉上有些訕訕，“玉盈啊，一一去哪兒了，他不是跟娘娘一起出去的嗎？”

    秦祎也在忙著。

    秦禛幫傘大人催吐時，他和幾個表哥分別照看六扇門和順天府的人，以防程府的下人驚慌失措，說出不利程家的話來。

    跟秦禛的套路一樣，官府問一遍，他們再單獨問一遍，以掌握更全面的信息，防患于未然。

    然而，他們什么可靠的消息都沒得到。

    秦禛亦是如此——據(jù)她觀察，大花廳里的下人問題不大。

    霍子清喝了口熱茶，說道：“廚房的人沒問題，花廳的人沒問題，那么問題就可能在于賓客了。”

    秦禛同意他的觀點，“除了親戚，就是有頭有臉的官員，總共二十七人，我們沒有線索，就沒辦法縮小范圍，這樁案子的難度很大?；舸笕耍酝l(fā)生過這種案例嗎，一般來說，都是怎樣處理的？”

    霍子清遲疑著，“這……”

    秦禛明白了，說不出來就是不好說。

    她又道：“沒關(guān)系，你說吧，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

    霍子清為難地搓搓手，“按照規(guī)矩，應(yīng)該帶走的下人一個都少不了。娘娘以為如何？”

    秦禛明白，緝拿歸案可能意味著上刑，刑訊逼供的后果對程家可能極為不利。

    可她若極力阻止的話，程家一旦真的參與其中，即便不會連累她，也會連累到秦家。

    秦禛思索片刻，“這件事我沒有話語權(quán)，就按照順天府的規(guī)矩來吧?！?/br>
    霍子清便起了身，拱手道：“多謝娘娘成全?！?/br>
    秦禛笑了笑，也站了起來，“霍大人客氣，沒有規(guī)矩?zé)o以成方圓。”她這番話，話里有話。

    霍子清臉上一熱，“下官記住了。”

    霍子清自去忙了，秦禛回正院，在二門門口遇到了程自如和秦祎，以及驚慌失措的程府管家。

    程自如的臉色有點臭，勉強寒暄兩句，便一句話都不說了。

    秦祎毫不客氣地說道：“不知好歹?！?/br>
    程自如怒道：“表弟你夠了啊?！?/br>
    秦祎道：“什么叫夠了？我meimei不過是個王妃，不是順天府府尹，也不是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她還能阻止順天府拿人怎地？她能救下傘大人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三表哥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程自如自知理虧，但又確實不爽，干脆不管不顧地走在了前面，不再理會他們兄妹。

    秦禛能理解程自如的心情。

    第一，她的確阻止不了順天府拿人，但她不該一句話不替程家說。

    第二，因為第一點，程自如一定會認為她不顧念親情，公報私仇。

    第三，她有一丟丟同情程自如。畢竟她也反對封建包辦婚姻，反對姑表親成親。如果程自如不動手悔婚，她也會找機會悔婚。程自如追求自由戀愛，并敢于反抗，也算是個有擔(dān)當?shù)哪贻p人。

    為此，秦禛愿意解釋幾句。

    她說道：“三表哥，霍大人說，問題很可能出在賓客身上，但帶走一干下人也是必要的程序。假如，我是說假如，如果說順天府不把人帶走，之后，有下人失蹤或者死亡，這種黑鍋要怎么洗白？”

    程自如道：“如果下人被帶走了，屈打成招，這種掉腦袋的罪名又怎么洗脫？”

    秦禛道：“如果順天府不顧我們秦、程兩家，以及昭王的面子，罔顧證據(jù)，執(zhí)意把下人屈打成招，三表哥認為我攔得了霍大人嗎？”

    “這……”程自如是學(xué)霸，腦子當然夠用，只是社會經(jīng)驗不太足，秦禛這個反問問住了他。

    秦祎冷哼一聲，“怎么，你們程家倒霉我meimei能沾光怎地？讀書讀傻了吧?！?/br>
    他拉著秦禛進了正院。

    程自如快步追上來，堵住前路，誠心誠意地打了一躬，“娘娘，三表哥錯怪你了。”

    秦禛道：“沒什么，進屋吧，祖母、外祖母他們應(yīng)該等急了?！?/br>
    三人一起進了宴息室。

    程老夫人急吼吼地問道：“娘娘，查到什么了沒有？”

    秦禛道：“現(xiàn)在看來，外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外祖母不必太擔(dān)心了?！?/br>
    “真的？”程老夫人喜極而泣，“那可真是太好了，辛苦娘娘了?！?/br>
    秦禛看一眼程大夫人，笑道：“事關(guān)幾位舅舅，我應(yīng)該盡力。”

    秦老夫人問道：“如果是外人作案，應(yīng)該如何查，我們又該如何脫身呢？”

    她這話其實不該當著程老夫人的面問，但是沒辦法，秦老將軍也進宮了，她不擔(dān)心是不可能的。

    秦禛道：“順天府和六扇門的人都問過了，暫時沒有新發(fā)現(xiàn)，只能等祖父和大舅舅從宮里回來再說了?！?/br>
    程大夫人道：“你大舅舅廉潔奉公、兩袖清風(fēng)，一定會平安無事?！?/br>
    程自如道：“這案子很蹊蹺，誰會在自家殺人呢？兇手為什么這樣做？”

    秦祎也道：“的確，對方既然能查到傘大人喜歡吃巨勝奴，也應(yīng)該能想到發(fā)生在太白樓的案子。我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殺人，還是不想殺人呢？”

    程自如驚訝地看了秦祎一眼，“表弟此言極是，你覺得兇手為何這樣做？”

    秦祎頓了片刻，道：“兇手想要傘大人的官位，并順便栽贓一下大舅舅？”

    秦禛在心里點點頭，她知道，秦祎在回答時做了取舍，把大舅舅可能有把柄在傘大人手里這一個猜測臨時刪掉了。

    傘大人說他有仇家，并要求進宮，顯然在懷疑程良舒，他極有可能掌握一些對程家不利的證據(jù)。

    那么，程良舒到底有沒有問題呢？祖父跟著進宮，又會不會受到牽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