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云之上 第66節(jié)
“我把車停在醫(yī)院,肯定要留鑰匙,不然你回去多不方便?!?/br> “那你怎么跟他說的?” 鐘航以為陳洛愉是擔心自己把不該說的也說了,便道:“放心吧,我沒提鄧弓,只說車是你媽送的生日禮物?!?/br> “對了,他還把你今天看病的錢也給我了?!?/br> “看病的錢?” “是啊,就那一百七十八,他說欠你錢,硬塞給我?!?/br> 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疊單據,看著最后的結款憑證,陳洛愉心里堵得難受。 他開始后悔今天為什么要任性,如果不是因為吹了江風又吃多了麥旋風就不會發(fā)燒,不會來醫(yī)院就不必讓陳飛麟幫他付看病的錢,還能繼續(xù)瞞著車子的事。 靠著路燈的燈柱,他正想著該怎么跟陳飛麟解釋,那人就把車開上來了。在旁邊停下后,陳飛麟把他扶進副駕駛座里,幫他系好安全帶。 回去的路上,他倆都沒說過話。陳洛愉偶爾瞥一眼陳飛麟,陳飛麟始終目視著前方,直到他忍不住開口:“哥。” 陳飛麟問:“想說什么?” 陳洛愉還沒組織好語言,便搖搖頭:“有點餓了?!?/br> “那想吃什么?” “你煮的面?!?/br> “家里沒五花rou了,現(xiàn)在這個時間買不到新鮮的?!?/br> “沒有五花rou也行,就想吃你煮的。” 陳洛愉這么堅持,陳飛麟就說好。不過在車子快開到天鴻新村時,陳飛麟又問:“車停在哪?” 天鴻新村是個老舊的開放式小區(qū),沒有正規(guī)停車場,能停車的位置也早已被各種私家車占滿了。陳洛愉想了想,說:“你在周圍轉一圈吧,找個停車場?!?/br> 陳飛麟按他說的,在距離天鴻新村不遠處找到一座地面停車場。停好車后,陳飛麟扶著他往回走,到家樓下時他已經開始喘氣了。陳飛麟讓他背著包,在他面前蹲下。 抱緊陳飛麟的脖子,陳洛愉靠在陳飛麟肩頭,感受著這人一步步把自己背上去。 進家門后,陳飛麟把他扶到床邊坐下,到衛(wèi)生間擰了把熱毛巾給他擦臉和手。他看著陳飛麟低垂著眉眼的樣子,在這人起身時把人拉住了。 陳飛麟和他對視一眼,道:“先躺著,馬上給你煮面。” 他把陳飛麟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抱緊陳飛麟的腰:“哥,對不起?!?/br> 陳飛麟還拿著濕毛巾,就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好好的干什么道歉?!?/br> 陳洛愉的聲音有些哽咽了:“車的事我不是故意瞞你的?!?/br> 陳飛麟示意他放開自己:“我知道,你不用解釋那么多。” 把毛巾放在床頭柜上,陳飛麟動手脫陳洛愉的牛仔褲和外套:“你在想什么我都了解,不會誤會你?!?/br> “真的?”陳洛愉不放心地盯著他。 “真的,”陳飛麟拉過被子蓋在他腿上,又坐下來和他平視,“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是比較吃力,以后會好起來的,你給我點時間?!?/br> “我沒覺得吃力,你能跟我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标惵逵溱s緊解釋。 陳飛麟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fā),起身扶他躺下:“不討論這個,你先休息一下?!?/br> 看著陳飛麟走進廚房,陳洛愉抱緊懷中的被子,心里還是難受。不過事情已經發(fā)生了,繼續(xù)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只能以后盡量避免類似的問題。 吃完面,陳洛愉很快睡著了,陳飛麟收拾一番也上床睡覺。夜里醒了兩次檢查他的體溫,到早上他差不多退燒了,但是還會咳嗽。 鐘航在九點多打電話過來,陳洛愉正好在吃早飯,得知他沒什么問題便掛了,沒多久手機屏幕又亮起來,這次是劉麗亞的來電。 “寶貝,你聲音怎么這樣?感冒了?” 陳洛愉喝了一口蛋酒,清了清嗓子道:“嗯。” “是不是又穿太少了?還是醫(yī)院太忙?”劉麗亞自說自話地嘆氣,“mama早就跟你說了,別那么較真,以后畢業(yè)了去私立醫(yī)院多舒服?!?/br> 陳洛愉不想跟她糾纏這些沒意義的話題,便問她找自己什么事。 劉麗亞說沒什么,今天剛好有空就打給他聊聊,還跟他提起上次說的在華西實驗室上班的同事女兒。 陳飛麟就在身邊坐著,陳洛愉哪能回答這種問題,趕緊找理由把電話掛掉。 又休息了一晚,陳洛愉繼續(xù)回到急診崗位。第三天下午,他定做衣服的那家服飾店打來電話,說衣服做好了,隨時可以過去試穿。 后天就是陳飛麟的生日,他特地和同事?lián)Q了班,跟陳飛麟約晚上在西餐廳吃飯。不過律所傍晚有個臨時會議,陳飛麟耽誤了快三小時才能走,到的時候已經錯過了用餐時間。 陳洛愉獨自坐在酒店大堂等,他趕到的時候,陳洛愉已經睡過一覺了。看著他歉疚的樣子,陳洛愉笑著說沒事,拉他去吃海底撈,飯后又點了蠟燭唱生日歌,看他在燭光下許愿,再給他遞上生日禮物。 看著絲絨盒子里躺著的圓形銀幣項鏈,陳飛麟用指腹輕撫著那個還是有點歪的‘麟’字,笑道:“刻壞了幾個?” 陳洛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不肯說。陳飛麟把項鏈戴在脖子上,問他:“好不好看?” 他怔怔地看著陳飛麟,隨后把自己領口里的項鏈也拿出來,反問道:“一樣的,你說好不好看?” 從桌子下面牽住他的手,陳飛麟笑了。 飯后兩人坐車回去,陳洛愉把那兩套西裝拿出來給陳飛麟試。 得知這是他特地為自己定做的,陳飛麟要他幫自己試,結果試著試著就滾到床上去了,激動地做到了后半夜,還解鎖新姿勢,導致他第二天腰酸得起不來,只能躺著休息。 接下來兩周,陳洛愉去看了陳方文三次。 起初他很矛盾,但是隨著接觸的增加,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反感陳方文。 他和陳飛麟談過這個問題,陳飛麟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分析,認為他這么做并沒有問題,人都會渴望親情,渴望父愛。 他明白陳飛麟是想安慰自己,而且想到陳方文時日無多了,他又覺得繼續(xù)瞞下去也許是不對的。糾結再三,他給孫紅打了電話。 孫紅正跟黃曉偌的奶奶坐在院里曬太陽,接到他的電話很開心,聊了一會兒后,他開始支支吾吾,旁敲側擊地問起孫紅對生死的看法。 孫紅的語氣依舊帶著笑:“怎么突然想到這個?” “也不算突然,”陳洛愉解釋道,“之前在急診輪崗了一段時間,感觸比較多?!?/br> 孫紅是華科大的退休老師,一輩子都在學術崗位上教書育人,對于生死的看法會比尋常老人豁達許多。 她起身走到院子外面,說:“上次曉偌她奶奶從北京回來時,我們也聊過這個話題?!?/br> “你知道曉偌家的情況。她父母都不在了,只有奶奶一個親人,她奶奶這兩年身體也越來越不好,曉偌的本意是留在畢業(yè)北京工作,這樣她奶奶可以接受最好的醫(yī)療。” 陳洛愉驚訝地問:“所以她不是待不下去才回來的?” “傻孩子,她可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實習成績也很凸出,怎么會進不了北京的醫(yī)院?!?/br> “那她回來是為了什么?” 仰頭看著對面起伏的青山,孫紅嘆道:“她奶奶已經把她帶到這么大了,想一個人回鄉(xiāng)下過兩年自在的日子。曉偌放心不下,也沒有留在北京的執(zhí)念,就陪著她奶奶一起回來了?!?/br> 陳洛愉說:“如果是我也會這么做?!?/br> 孫紅笑道:“你和曉偌自小的想法就很像,都是善良的孩子?!?/br> 抿著嘴唇,陳洛愉沉默了片刻,說:“外婆,其實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說吧?!睂O紅的語氣聽著隨意,隨后卻僵住了,“你說誰?” “我見過他了。”陳洛愉硬著頭皮說道,“他得了惡性淋巴瘤,已經是末期,只剩一個多月的命。”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陳洛愉緊張得呼吸都不自覺壓住了,直到孫紅淡淡地開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孫紅的性子一貫溫和好說話,能讓陳洛愉聽出來冷淡,可見她的表情一定不好看。 “他主動聯(lián)系我的?!?/br> “第一次見面在他去北京治病之前,我到腫瘤醫(yī)院和他聊過,他說了以前的事?!?/br> 孫紅沒說話,陳洛愉只好繼續(xù)道:“他承認對不起我媽。” 孫紅的語氣依舊如剛才那樣:“還有呢?” “后來他去北京了,其實他的病只能保守治療?!标惵逵涞吐曊f,“前段時間他回來了,現(xiàn)在住在漢口,我去見過他幾次,他還想把所有積蓄都給我?!?/br> “你收了嗎?” “沒有,我不會要他的錢?!?/br> 陳洛愉說完后,孫紅又沉默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劃過,陳洛愉盯著桌角缺掉的一塊漆,等了不知多久才聽到一聲嘆氣。 “你是外婆帶大的,小時候起你在想什么外婆都比你mama更清楚?!?/br> 孫紅的聲音顯得無奈:“如果你想見他,外婆不會攔著。但有一點你要記住,這事不能讓你mama知道?!?/br> 陳洛愉了解孫紅的顧慮,要是劉麗亞知道他私底下見過陳方文,可不得鬧翻天去。 “外婆你放心,我知道輕重?!标惵逵鋺馈?/br> “其它的你自己拿主意吧?!?/br> “好。”陳洛愉松了口氣,正想向孫紅道一聲謝,便聽到孫紅又問:“他現(xiàn)在是一個人?” “沒有,有個叫高宇衡的陪著。” 這名字一聽就像男人,孫紅又不吭聲了,陳洛愉也覺得尷尬,只好再解釋兩句:“他已經沒什么精力了,身邊要有個人照顧才行?!?/br> 孫紅沒接,隨后把話題岔開,又談了幾句就掛了。 放下手機,陳洛愉用力揉了揉臉。 孫紅果然是最了解他的,即便他沒有說出來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實他真做不到像劉麗亞那樣去恨陳方文,但他又理解劉麗亞,畢竟沒有一個妻子愿意看到自己深愛的丈夫居然愛著另一個男人。 想到孫紅是那么明理,他又想起自己和陳飛麟的事。如果以后孫紅知道了,會站在他這邊嗎? 應該會吧。 如果知道他是真的喜歡陳飛麟,陳飛麟也是真的喜歡他,又對他那么好的話,孫紅會支持他們的吧。 第81章 發(fā)現(xiàn) 得到了外婆的體諒,接下來一個月里,陳洛愉去看陳方文的次數漸漸變得頻繁了。 從一開始沉默寡言,到提著食物和營養(yǎng)品去探望,再到后來可以一起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閑談。陳洛愉慢慢發(fā)現(xiàn),撇去出軌的事不提,陳方文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這種魅力不是通過外貌體現(xiàn)出來的,而是言談舉止以及思想眼界上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