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機長大人 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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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最后停在了一處山腳下,山體裸露,都是堅硬的石頭,從山腳往上看,雪從半山腰開始覆蓋。 顏安看向單屹:“這是要干嘛?爬山嗎?” 單屹:“聰明?!?/br> 媽?。?/br> 顏安揚起一臉興奮,在無人區(qū)里爬雪山,荒野求生,沒有比這更更刺激了。 單屹看著顏安那臉的迫不及待便不由自主彎了彎嘴角。 單屹想,他大概這輩子都找不到一個女人,能陪他在零下二十度里的天,爬一座光禿禿的無名山,眉頭沒有皺一下,面上都是興奮的笑。 單屹將后座那件長羽絨遞給顏安:“我這件比你那暖和,換一下?!?/br> 顏安:“我這件給你你也穿不上啊?!?/br> 單屹:“我不用穿。” 顏安瞪眼:“不是吧?” 單屹重新拿起那件沖鋒衣:“走吧?!?/br> 單屹下車后從后備箱拿出登山棍,一個越野配備的水壺斜挎在身上,顯然是早有準備。 顏安身上套著單屹的羽絨服就像只企鵝,企鵝斗志昂揚:“山上有什么嗎?” 單屹不說,他只說:“山上的風景要自己爬上去才看得到?!?/br> 顏安看著單屹,因為對方的這句話揚起了一個笑,她覺得這樣一個男人,她真的是喜歡。 山體裸露,上面寸草不生,雪撲簌而落,淺淺鋪在石頭上形成一片深淺不一的灰。 山陡,原生態(tài),沒有一點人走過的痕跡,顏安跟在單屹身后,一步一步往上,遇到落差大的地方,單屹跨步上去,再伸手給顏安,兩人掌心相握,單屹手臂用力,就將人拉了上來。 單屹每一步都踩得精準,像個越野里的步兵,但單屹步速不快,顏安一路跟著有些喘,但不算累。 顏安走到山腰就開始發(fā)熱,她將羽絨服脫下,單屹接過后粗獷地系在腰上,擰開水壺,讓顏安喝兩口,水淌進肚子里溫熱一片,接著兩人便繼續(xù)往高處攀登。 這山不算高,但地處海拔高,距離山頂三分之一的地方顏安終于停下:“有點喘不過氣了?!?/br> 單屹蹲下,讓顏安上來:“剩下的路更難走。” 顏安:“你確定你能行?” 單屹:“負重一百斤,在我這不是什么事?!?/br> 顏安默了默:“我最近沒有一百斤?!?/br> 單屹笑:“我上手顛顛就知道了?!?/br> 顏安將登山棍給單屹,人便撲了上去,單屹腳踝一撐,輕易就將人背起。 顏安:“怎么樣,輕了吧?” 單屹:“嗯,輕了點兒?!?/br> 剩下那段山路崎嶇陡峭,大石多,碎石也多,雪已經(jīng)覆蓋山體,估摸不到腳下的路,但單屹一步一跨越,步速矯健飛快,每一步都穩(wěn)如磐石。 顏安趴在單屹的背上,第一次親身體會到單屹身上那股兵味兒,瀟灑又帶勁,是尋常人都沒有的氣勢。 山頂處雪白一片,風強勁,顏安從單屹的背上下來,單屹將那件羽絨重新裹在了顏安身上,寬大的帽子蓋在頭頂,帽檐邊的一圈狼毛隨風飄揚。 顏安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雪白,那種一望無際的地平線是一座接連一座的山脈,是真正的無疆遼闊,顏安為這樣一個純潔干凈的天地而靈魂激顫。 單屹指著最遠處的山脈,顏安目光隨著單屹的手指眺望,單屹跟她說:“那里就是中國西藏邊境的其中一處山脈,山的另一處是印度?!?/br> 顏安瞬間想起了羅曉君那個鎮(zhèn)守邊疆的男人,那個男人或許此時就在山的那頭,嚴防死守,守護著這一片壯麗的祖國山河。 顏安無聲眺望,沒有說話。 單屹說:“我當年來過那里好幾趟?!?/br> 顏安聞言看向單屹,目光定定,還是沒有說話,她沒有問單屹來干嘛,做了什么,辛不辛苦。 中國的空域80%都是軍事領域,顏安抬頭望天,他們頭頂上方這一片萬里無云的天空遼闊,單屹應該很熟悉。 單屹說:“當年跟我出任務的搭檔,其中有那名跟我切磋過的上校,你還記得他嗎?” 顏安點頭:“記得,你被他單方面碾壓的那位上校?!?/br> 單屹笑,也點頭:“有一次任務被拉了長線,我們在這一帶逗留了很久,一次勘察需要,我跟那名上校單獨行動,又因為緊急情況需要迫降,迫降地點就在這山不遠?!?/br> 顏安認真地聽著單屹說話,單屹幾乎沒跟她說過他服役期間的事,即使上次在她院子里聊起,也沒有涉及過他出任務的事。 此時的單屹說道:“我們從迫降地走到這,爬上了這山,記下了經(jīng)緯度,跟同伴發(fā)出信號,接著我們在這里呆了一天一夜。” 單屹:“這里入夜后溫度比現(xiàn)在能再下十度,除了頭頂?shù)脑铝?,這里四周沒有半點的光,風十分地大,說起話,聲音沒一會就被吹散,而那位上校就在那樣的夜里跟我談起了他的女兒?!?/br> 顏安聽到這,神情微變,她似乎透過了單屹的眼睛看到了當年的夜。 顏安沒有開口回應,她仍舊安靜如斯。 單屹:“他說,他對上一次見他女兒已經(jīng)是三個月前了,那時她女兒剛上初三,問他開學后第一次家長會他能不能來,他說不能了,然后第二天他便出了任務?!?/br> 單屹:“我當時好奇,問他為什么回得這么絕對?不留個念想?他說,因為他教過她女兒,做人要誠實,交朋友要真心,他需要以身作則?!?/br> 人的眼睛里藏著一個人走過的山和路,一個人的性格背后是一段段堆疊而起的經(jīng)歷。 單屹覺得那幾年的軍旅生涯成就了如今的他,顏志國是他的恩師,不僅僅是出任務做實訓時的教導和cao練。 顏志國身上有一種大愛,他無私奉獻、鞠躬盡瘁、大愛無疆,這些林林總總的東西潤物細無聲地影響了他往后的整一段人生。 單屹說道:“那位上校,叫顏志國?!?/br> 顏安看著單屹,面上緩慢地浮起了一抹笑。 顏安表情并不驚訝,她有些動容,更多的是懷念,她覺得她應該更早就該猜到。 顏安:“為什么瞞著我?” 單屹:“說實話,我也說不清為什么?!?/br> 顏安挑眉。 單屹似乎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種道不清的無奈:“叔叔是我的長輩,他第一次跟我提及你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如果當年我們提早認識,你或許也應該喊我叔叔。” 顏安眨了眨眼,兩人對視,片刻后,顏安瞬間爆笑,笑聲肆意,絲毫沒給眼前這個男人一點面子。 顏安:“叔叔,你雖然老,但也只比我大七歲多。” 顏安:“你不是吧?你就因為這?” 單屹也笑,然后笑意淡去:“不止因為這?!?/br> 他認真地看著顏安,眸底深處泛起暗涌,全藏在風雪里,他說道:“叔叔他最后一次任務,是跟我一起出的。” 顏安笑聲微頓,表情也都隨之一頓,山巔的笑意一瞬間全收了回去。 單屹:“乾川那場臺風,叔叔是第一批去救援的空軍,但災情比預估的嚴重,我是第二批到達的增援。” “叔叔當年最后執(zhí)飛的那一趟,原本應該是我由我來飛?!?/br> “但因為我沒趕上,是叔叔,替我走了那一程。” 單屹的聲音隨山風吹來,空曠又縹緲,夾帶著一絲絲雪花落在顏安的眉睫上,顏安很輕地眨了一下眼。 顏安問他:“還有嗎?” 單屹搖頭。 山風清勁,冷得刮人,顏安頭腦清醒,想起了很多事情。 當初在海南,顏安問單屹,如果當年乾川那場臺風讓他迫降救援會成功嗎? 當時的單屹說,在任何真實的災難面前永遠不要做假設,每個曾經(jīng)在災難中犧牲的人都值得被尊敬,他們替別人承擔了最危險的結果。 然后她接著想起羅曉君說的新聞直播上那畫面。 狂風暴雨里,那個空軍站在黃泥水里,蹲下身,將災民一個個托起,讓他們踩踏著他的肩膀上爬上繩梯,最后直升機滿員,他留在了一片汪洋沼澤里。 當時堤壩來不及泄洪,洪水幾乎滅了屋頂,直播最后一個鏡頭里,水位已經(jīng)蔓至男人的下巴處,這是單屹為什么沒有飛那一程的原因。 因為他在別處救著老百姓,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自己留在了原地。 顏安剛才問單屹還有嗎?單屹搖頭,他沒有說。 顏安莫名其妙地就扁了扁嘴,然后紅了眼眶。 這下可把單屹給嚇得心都給突了突。 顏安:“你還是不誠實?!?/br> 單屹愣了愣。 單屹正要開口時,顏安搶話,問他:“你自己從這里下山要多久?” 單屹頓了片刻:“一個小時。” 顏安問他:“負重98斤呢?能走多久?” 單屹沒回話,他就這樣定定地看著顏安。 顏安:“問你話呢?!?/br> 顏安的眼睛清澈,眼眶微紅,但透著光,那點光通過眼底朝單屹看去,單屹覺得,他也嘗到了悸動。 單屹回答:“能走一輩子?!?/br> 第五十七章 下山時天飄起了雪, 雪花一片片落在單屹的頭發(fā)上,顏安趴在單屹的肩頭上細看,能看到那一瓣瓣的如童話般的晶體,純白潔凈地躺在黑色的發(fā)絲上, 然后一片片又逐漸被單屹的體溫融化。 下山的路單屹走得慢, 一步一步, 仿佛真的能走到天荒地老。 臨近下午五點的山風比山上時更大, 氣溫隨著雪花飄落降了不知道多少, 但顏安趴在單屹的背上,身上裹著單屹的羽絨,身體是暖和的, 但呼吸進去的每一口氧氣都是冰冷的。 顏安看見單屹的耳朵被凍紅, 她問他:“當年你在這里跟我爸過的那一晚,是不是很冷?” 單屹如實說:“當時以為會冷死在山上?!?/br> 顏安安靜了下來,顏安想起了顏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