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看來，“物是人非”這個說法并不大準確，因為不論活人死物，都逃不過“代謝”這一遭。

    沈愔忽然道：“你看這里?！?/br>
    丁紹偉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好半天緩過神，定睛一看，就見那賣相不佳的欄桿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塵，唯獨最右側(cè)的一個鶴立雞群——亮的能照出人影。

    丁紹偉看向沈愔，驚疑不定：是我想的那樣嗎？

    沈愔聳聳肩：試試不就知道了？

    沒等丁紹偉搞明白“怎么試”，沈愔已經(jīng)閃電般探出手，摁住欄桿頂端的玫瑰用力一摁，又試著往左右擰動了下——

    只聽“卡拉”“卡拉”的聲音接連響起，就像是生銹的齒輪一節(jié)節(jié)咬合，短暫的死寂后，地板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人眼可見的往兩邊分開。

    丁紹偉：“……”

    原來武俠小說中關(guān)于“機關(guān)暗道”的描寫是真的！

    可供一人進出的密道口深不見底，經(jīng)年日久的灰垢被不知從哪吹來的風(fēng)帶起，一股腦灌入鼻中。丁紹偉鼻子抽動了下，一個撕心裂肺的噴嚏到了嘴邊，被早有準備的沈愔伸手摁回去。

    沈愔用懷疑的目光盯住丁紹偉，那意思大約是：你行不行，不行留在上面？

    丁紹偉趕緊拍拍胸口，用實際行動做出表率：不用，我搞得定。

    沈愔搖搖頭，用手電往密道里照了照，順著手腳架當(dāng)先爬下去。出乎意料的，這密道居然比想象的深，往下總有六七米。底下鋪著劣質(zhì)的大理石板，粗制濫造的豆腐渣工程禁不住踩，發(fā)出細微的“咯吱”聲，蛛網(wǎng)似的裂痕順著腳跟方向悄無聲息地蔓延開。

    如果說，發(fā)現(xiàn)禮拜堂藏有機關(guān)時，丁紹偉只是驚愕，那么現(xiàn)在，他就是實打?qū)嵉貒樍艘惶?/br>
    他忽然想到什么，低聲問：“這是那段視頻里的……走廊？”

    密道里接了電線，可能是電壓的問題，照明用的白熾燈不是很穩(wěn)定，一會兒明一會兒暗。那曾在視頻中露出冰山一角的走廊就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猶抱琵琶半遮面。甬道往前延伸，筆直沒入黑暗，兩邊隔出無數(shù)獨立房間，房門隱藏在暗影中，不留心甚至發(fā)現(xiàn)不了。

    沈愔戴上膠皮手套，試探著推開右手邊的門，霎時間，一股摻雜了血腥和鐵銹的粗糲氣味迎面撲出，狠狠搡了他一把。

    他捂住口鼻，臉色還算平靜，瞳孔卻難以置信地微微顫縮：“這是……”

    昏暗的房間里，天花板上垂落粗糙的繩結(jié)，大片血跡早已干結(jié)。墻角的儲物柜里藏著各種刑具，有些大概能猜出用途，有些連沈愔和丁紹偉都不知做什么用。

    更讓人發(fā)毛的是，房間一角擺了把扶手椅，椅背上搭著撕破的碎花裙。沈愔拿手電一照，發(fā)現(xiàn)衣料上還留著泛黃的血跡……

    沈愔和丁紹偉對視一眼，沉聲道，“這就是郭莉被侵害的現(xiàn)場?！?/br>
    丁紹偉只覺得渾身汗毛瘋狂炸開，赤手空拳去追捕被通緝的殺人犯時也沒這么毛骨悚然過：“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話音未落，他倆不約而同變了臉色，只聽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沈愔掏出配槍，眼看一個人影從走廊盡頭飛快閃過，他只來得及甩給丁紹偉一句“出去等支援”，就拔腿追了上去。

    丁紹偉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個聽話的下屬，然而“把兄弟丟在案發(fā)現(xiàn)場，自己一個人逃之夭夭”，這種事他實在干不出，只得給于和輝發(fā)個短信，讓他盡快趕來支援，自己緊跟著追過去。

    然而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么一會兒功夫，沈愔居然沒影了！

    什么情況？

    丁紹偉茫然張望，就在這時，腳步聲再次響起，仿佛刻意替他引路似的，在拐角處打了個轉(zhuǎn)，然后消失不見。

    那一刻其實十分短暫，統(tǒng)共不過幾秒鐘時間，人的大腦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只能跟隨潛意識的指引，而丁紹偉的“下意識”就是追著腳步聲……直到被一扇門攔住去路。電光火石間，他腦子里轉(zhuǎn)過無數(shù)念頭，忍不住想——

    為什么這個看似破舊的教堂下會有這么復(fù)雜的密道？

    方才的腳步聲難道是刻意引他們過來？

    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

    沈愔現(xiàn)在在哪，會不會有危險？

    這些念頭快到甚至抓不住形跡，卻足以讓丁紹偉警鈴大作。就在他打算折返時，門后傳來模模糊糊的尖叫聲。

    是個女人。

    丁紹偉聯(lián)想起在那房間里看到的刑具和碎花裙，登時急了，不及細想，抬腿猛地踹出。

    砰！

    兩根軸承當(dāng)即崩裂，看似破舊的門板搖搖欲墜，卻是紋絲不動。

    丁紹偉咬緊后槽牙，運足力道，又是一腳猛踹。這一回，門板終于無以為繼，“咣當(dāng)”一下分崩離析，塵埃四起中，只聽丁紹偉大吼一聲“警察，不許動，舉起手來”，拔槍沖了進去。

    然而里頭空無一人，只有一把陳舊的方凳，凳子上擺了個錄音機，里頭傳出女人的尖叫聲。

    丁紹偉：“……”

    他腦子里的警鈴快要震斷弦，當(dāng)即往外退，可惜已經(jīng)晚了——那門后牽了細繩，末端連著打火裝置，推門的瞬間，火星瓢潑四濺，和早就備下的汽油狹路相逢，烈火吐出險惡的長舌，將地下室一口吞沒。

    丁紹偉拔腿就跑，誰知剛一轉(zhuǎn)身，一記手刀猝不及防地砸下，正正切中脖頸。他連悶哼都來不及發(fā)出，軟塌塌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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