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長春的表情比頭頂夜色還要陰沉。

    “茂林制藥董事長，本市知名企業(yè)家……嘖嘖，好大的派頭！”孫豫眼角往下彎，眼睛里卻沒有笑意，眼珠迅速紅了，像是要滴落血珠一樣，“越是禽獸心腸，越得往身上披一層光鮮亮麗的人皮，你說這世道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姓葛的“衣冠禽獸”緊繃著臉，一聲不吭，空著的那只手不動聲色地摸向腰間。

    “剛聽說小蕓進了茂林制藥那會兒，我還挺高興，想著這是西山市數(shù)得著的知名企業(yè)，待遇肯定差不了，”孫豫露在頭發(fā)外的一只眼睛閃著冰冷的光，“誰知道……呵呵，知名企業(yè)？其實就是個藏污納垢的毒窩！”

    “你打著藥品生意的招牌，暗地里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我meimei發(fā)現(xiàn)后，就殺人滅口，還偽造出吸毒過量的假相！”

    “葛總，你晚上睡覺，不怕冤死的亡魂來找你索命嗎！”

    紅藍警燈分海似的撕裂雨簾，“嗡”一聲尖嘯，在陵園門口停下。沈愔箭步下車，傘也顧不上拿，頂著盆傾似的大雨發(fā)足狂奔。

    ——他衣兜里的手機就在這時響了。

    難為沈支隊，狂奔中還能來個急剎車，三下五除二接通手機，下一秒，只聽里面?zhèn)鞒鲈S舒榮火急火燎的聲音：“沈隊，不好了，小夏……她、她不見了！”

    沈愔永遠八風不動的臉色倏爾變了：“怎么回事？我不是讓你倆在門口等著嗎！”

    許舒榮話音隱隱帶上哭腔：“我、我倆就想進來看看，誰知下雨路滑，小夏一不留神，從山坡上摔下去了！”

    第32章 裝神（上）

    有些人性格冷靜，再緊急的關(guān)頭也能有條不紊，仿佛天生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么寫。

    好比沈愔，當初在西山國際酒店，定時炸彈的倒數(shù)計時已經(jīng)迫在眉睫，沈支隊依然不慌不忙，從容不迫的和手機對面的“嫌犯”周旋，最終憑借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和與生俱來的“免死金牌”成功翻盤。

    但是這一刻，沈愔只覺得胸口有把火，“蹭”一下竄起來，頂?shù)盟乖觌y安：“摔下去了？那她、她怎么樣？受傷了嗎！”

    許舒榮哭喪著臉，雨水奔流不息地沖刷著臉頰，好歹沒讓她滿臉淚水的慫樣露出形跡：“沈隊，這里太黑，我、我好像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小夏……”

    她越想越哆嗦，仿佛已經(jīng)預見到自己被暴跳如雷的沈支隊——雖然她想象不出沈隊暴跳如雷的模樣，一腳踹出刑偵隊的情形：“沈隊，都是我的錯……是我行事沖動，考慮不周全，回去后我寫五千字檢討，求求你不要把我趕出去，嗚嗚，嗚嗚嗚……”

    這姑娘也是個奇葩，情緒說來就來，沈愔還沒怎樣，她已經(jīng)嚎起喪來。

    沈支隊只和窮兇極惡的罪犯打過交道，沒對付過“水做的生物”，一肚子火氣都被澆沒了。他等了兩秒，見許舒榮暫時沒有收聲的意思，只得無奈道：“小許，你先節(jié)節(jié)哀，眼下最重要是找到小夏——你現(xiàn)在在哪？旁邊有什么可以定位的地標嗎？”

    許舒榮茫然四顧：“我、我不知道，哦對了，我旁邊有塊碑……”

    沈愔：“……”

    陵園里的墓碑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姑娘打算讓他大海撈針嗎？

    他正待細問，誰知那不給力的手機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憑著一格電池茍延殘喘良久，居然挑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吹燈拔蠟歇菜了

    手機信號陡然掐滅，許舒榮茫然片刻，習慣性地半蹲下身。她哆哆嗦嗦地探出手，抹去石碑上的水珠，見那碑上刻著“恩師夏楨之墓”一行大字，右下角還有兩行小字，分別是“學生蘇曼卿立”和“丙申年一月十九日”。

    如果許舒榮懂天干地支就會發(fā)現(xiàn)，丙申年正好是三年前。不過她現(xiàn)在沒工夫理會這些細枝末節(jié)，全副注意力都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吸引住。

    “這、這是……”許舒榮不顧從頭頂往下流的雨水，愕然張大嘴，只見那照片上是個年輕男人，側(cè)臉俊秀而蒼白，目光穿透經(jīng)年的時光和生死，微微含笑著凝注她。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人微側(cè)的輪廓居然和著急忙慌往陵園里趕的沈愔出奇的神似。

    許舒榮不知道的是，夏懷真其實離她并不遠，東南方五六百米，孫蕓的墓碑在雨夜中發(fā)出溫暖暈黃的光。

    密集的雨滴拍打著青石板，沙沙的聲響連成一片鋪天蓋地的帷幕，將一切罪惡掩蓋得滴水不漏。葛長春咬緊后槽牙，從牙關(guān)里擠出獰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

    “你可以否認，我確實沒有證據(jù)……不過幸好，我也不需要證據(jù)，”孫豫看也不看他，只是盯著孫蕓照片，“葛總，項維民已經(jīng)死了，你以為你還能躲多久？”

    葛長春摸向腰間的手已經(jīng)握住一個冰冷的物件，然而聽到“項維民”這個名字，他毫無預兆地僵住。

    “你、你說什么？”他的臉色比聽說葛欣被綁架時還要難看，“你、你跟‘那些人’……有聯(lián)系？”

    孫豫詭秘地笑了笑：“叫得再響的綿羊也斗不過豺狼，想要咬死豺狼，只能把自己變成虎豹?！?/br>
    “這是‘那個人’告訴我的，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你覺得呢？”

    葛長春突然大叫一聲，背在身后的右手揚起，旋出一團冰冷的光——那赫然是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刀鋒反射路燈，毫不留情地刺穿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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