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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已經(jīng)足夠沈愔找回主心骨,他掐了把眉心,用最快的速度理清思緒:“你轉(zhuǎn)告紹偉,孫豫綁架人質(zhì)并不是心血來潮或是單純?yōu)榱藦?fù)仇,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手機對面的許舒榮一臉懵圈:“啊?” “幾個小時前,我們在藏匿王晨的廠房地下室里找到了合成□□的工具,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那應(yīng)該是葛長春在本市的另一處制毒據(jù)點,”沈愔沉聲說,“孫豫故意將我們引過去,就是要把葛長春的罪證一步一步揭露開?!?/br> 許舒榮的瞳孔猝然凝縮。 “按照這個思路,孫豫將我們引來這個倉庫,應(yīng)該也不是無的放矢……那么,他想告訴我們什么?”沈愔皺了皺眉,一個隱隱約約的揣測浮上心頭,然而那一瞬太快,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形跡,已經(jīng)游魚般從手指間滑脫。 沒等他從茫然如海的思緒中將方才的靈感重新抓出,揣在兜里的另一部手機忽然響了。沈愔微微一震,用最快的速度接通手機:“喂?” “沈隊,久等了,”手機里傳出一個敦厚的聲音,“我剛才查了云錦公園的股權(quán)結(jié)構(gòu),大股東是香港的一家公司,查起來比較麻煩,境內(nèi)股東是一家名叫‘嘉誠投資’的公司,是一家沒什么名氣的小公司,你應(yīng)該沒聽說過?!?/br> 沈愔沒有打斷他。 “這個嘉誠投資持有本市一家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與此同時,這家公司也持有嘉誠投資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嘉誠投資的母公司,”那人說,“沈隊,你應(yīng)該能猜到這個母公司是何方神圣了吧?” 沈愔閉上眼:“……茂林制藥。” “對,這么說吧,這個云錦公園有相當一部分股權(quán)屬于茂林制藥,而葛長春就是這家公園的幕后老板之一,”那人說,“詳細報告我稍后整理給你,不過沈隊,葛長春可是本市知名企業(yè)家,光憑這個恐怕沒法定他的罪?!?/br> “沒關(guān)系,”沈愔一提嘴角,似乎是想微笑下,不料臉頰僵硬得厲害,只得作罷,“云錦公園只是一條藤,尋根溯源,遲早能摸到瓜?!?/br> 他收了電話,微微仰起臉,來自南海之濱的風拂過樹梢,萬頃碧濤沙沙作響。南方氣候濕暖,櫻花已經(jīng)凋謝,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清郁甜香,仔細分辨,似乎是大片的槐花,吸飽了水分,醞釀成一股無孔不入的醉人芬芳。 直到此時,沈愔才覺得壓在胸口的那塊沉重的石頭稍稍挪開了些。 警車和救護車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等沈愔借用值班室沖去一身疲憊,換過一身干凈衣裳時,已經(jīng)過了凌晨。 整個刑偵支隊連軸轉(zhuǎn)了一個禮拜,全體累慘了,來不及回家,直接在辦公室里癱倒一片。沈愔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潮水般迎面推來,他啞然一笑,又把門悄無聲息地關(guān)嚴了。 沈愔后退一步,差點和身后的許舒榮撞了個滿懷,不由一愣:“你怎么沒回去?” 許舒榮“啊”了一聲,不知怎的,臉頰居然有些發(fā)燙:“我、我看丁哥他們都睡著了,怕您待會兒找不到人?!?/br> 走廊上光線昏暗,沈愔沒留意小許警官表情的異樣,隨口道:“你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br> 他惦記著留在法醫(yī)室的夏懷真,不欲多說,正準備離開時,許舒榮忽然怯生生地叫住他。 “沈隊,”小許警官第一次單獨和頂頭上司說話,顯得十分緊張,背在身后的兩只手無意識地扭在一處,“我、我還是不明白,剛才在云錦公園,你為什么肯定門后面沒有機關(guān)?” 沈愔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一茬,腳步一頓,又轉(zhuǎn)了回來:“我也只是猜測——兇徒分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設(shè)下死亡機關(guān),卻故意大張旗鼓,就是要讓我們懷疑門后布置了機關(guān),不敢輕易破門?!?/br> 許舒榮還是似懂非懂。 “王雨凡患有哮喘,不能在灰塵大的環(huán)境里滯留太久,時間拖得越長,她的處境就越危險,”沈愔低聲說,“孫豫給我們的期限是晚上十點,不是因為他設(shè)置了死亡機關(guān),而是因為過了這個時限,哮喘發(fā)作的王雨凡就很難救回了?!?/br>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眼神微微閃爍:“從一開始,孫豫就沒想過傷害那兩個女孩,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們?!?/br> 許舒榮恍然大悟。 她其實還有一籮筐問題想問,可惜沈支隊連困帶倦,實在沒心思為她答疑解惑。他拖著灌了鉛的腳步回到辦公室,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說不出的鮮香。 沈愔摁住門把的手原地僵了一瞬,不動聲色的合上門板。 只見辦公桌收拾得整整齊齊,桌上一字排開幾個塑料餐盒——一碗白米飯,一份蝦仁蒸蛋,還有一盅紅棗枸杞燉的烏雞湯,不是外賣餐家粗制濫造的流水線產(chǎn)品,而是有人親自買了食材,盯著樓下大排檔的老板熬成金黃綿密的湯汁,在燈光下散發(fā)出溫暖又潤澤的微光。 沈愔連日奔波、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疲憊就在水rujiao融的香氣中悄無聲息地散了。 他扭頭一看,只見夏懷真裹著他的風衣外套蜷成小小的一團,一張臉囫圇個埋在衣領(lǐng)里,也不怕把自己悶死。方才還僵得要命的臉頰毫無預(yù)兆地解了凍,根本無須刻意,嘴角已經(jīng)往上提起。 雖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