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卿果然一頓：“還有什么事？”

    沈愔無論握刀還是握槍都巋然不動的手指被自己捏得發(fā)青，每一個字都咬得格外重：“……我會去找你的！”

    耳麥對面，蘇曼卿收起望遠鏡，扣住耳麥的指尖微微發(fā)顫。

    “我答應(yīng)過你，會接你回家，這個承諾，我一直記得，”沈愔低聲道，“你……照顧好自己，等我！”

    沒人知道沈愔這句承諾有多少分量，輕飄飄的兩個字眼循著電流傳入蘇曼卿耳中，一瞬間落地生根，龐大的根系扎入血rou，繼而摧枯拉朽，在那塵封的心弦上激出一記聲嘶力竭的嘶鳴。

    “好，”蘇曼卿微乎其微地笑了下，“我等你?！?/br>
    而后，她不等沈愔回話，徑直摘下耳麥，從窗口丟出去——那重于泰山又悄無聲息的兩個字，便隨著分崩離析的電子儀器，消散在呼嘯來去的晨風中。

    天邊曉光乍現(xiàn)，長夜終于過去了。

    （第四卷完）

    第156章 揭底（上）

    花山鎮(zhèn)是接連三年的致富模范村，雖然地處山村，交通封閉，卻因為山清水秀、風景秀麗，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誰也沒想到，這“山清水秀”的背后居然藏著一個秘密的“地下制毒工廠”！

    沈愔一直以為，秦思遠是被毒梟脅迫，可當他看到警方支援的一刻，才意識到自己被忽悠了——什么被毒梟脅迫？什么老父親為了兒子安危做出的無奈妥協(xié)？這特么從一開始就是姓秦的設(shè)計好的，所有的示弱和狼狽都是為了降低毒梟的防備，從而將計就計，好在最后關(guān)頭給毒梟反殺一擊！

    被忽悠了一把的沈支隊心情很不好，回市區(qū)的一路上，他都一言不發(fā)地坐在角落里，任由急救人員替他處理額頭和手腳上的擦傷。他身上裹著不知是誰的軍綠色大衣，烏黑的頭發(fā)被汗水打透，一綹一綹貼著鬢邊，襯得臉色越發(fā)雪白。然而那對眼珠卻是對比分明的黑，簡直像是兩丸分明清透的黑水晶。

    他不說話也不質(zhì)問，就那么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兒，安靜的像一尊人形雕塑。正在輸液的秦思遠沒來由一陣心虛，有氣無力地沒話找話：“你……就沒什么話想問嗎？”

    沈愔奔波大半宿，連饑帶渴，嘴唇已經(jīng)裂出血跡。他沖醫(yī)務(wù)人員打了個手勢，那小姑娘極有眼力見地取過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喂到他嘴邊。沈愔就著她的手，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然后愜意地喘了口氣。

    他將秦思遠塞給他的微型藍牙耳麥握在手心里，珍惜地把玩片刻，連譏帶諷地提起嘴角：“問什么？問您怎么將計就計，反擺了毒梟一道，還是您未雨綢繆，策反了毒梟身邊的第二號人物，從背后反捅他一刀？”

    秦思遠：“……”

    縱然他在官場打滾多年，膽色和臉皮都歷練得非同一般，被沈支隊一通亂刀戳中痛腳，老臉依然忍不住一紅。

    這一路都是山道，救護車開起來顛簸得很，沈愔唯恐一不小心將那寶貝耳麥弄丟了，于是問急救人員要了一塊干凈的手帕，將耳麥小心包起，十分謹慎地藏在襯衣內(nèi)兜里。

    “我只有一個問題，”沈愔看也不看秦思遠幾乎順著皺紋滿溢而出的心虛和愧疚，淡淡地問，“你是怎么聯(lián)系上她的？”

    不用他刻意說明，秦思遠也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臉上的神色越發(fā)難以形容。

    好半天，這聲名遠播的X省公安廳廳長的最后一絲心防在沈愔波瀾不驚的注視中寸寸剝落，終于放棄了“負隅頑抗”的心思，長嘆一口氣：“不是我聯(lián)系她……是她主動聯(lián)系我的！”

    沈愔倏爾抬起眼皮，那一眼簡直如剔骨利刀一般，要將秦思遠扒皮剜rou，再在骨頭上劃刻兩道。

    即便以秦思遠的城府，有那么一瞬間，也被他看得渾身冒冷汗。

    “……她是在兩個禮拜前主動聯(lián)系我的，我們聯(lián)絡(luò)的第一條訊息只有八個字——將計就計，暗度陳倉！”秦思遠仰頭看著急救車的頂部，從胸腔深處長出一口氣，“那時我就猜到，毒販是打算利用紹偉做文章，而她那條訊息的意思，是讓我順著毒梟的布局將計就計，順藤摸瓜到老巢，再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br>
    沈愔摁了摁胸口衣兜處，語氣和往日里一樣四平八穩(wěn)，乍一聽根本想象不出，這位正琢磨著怎么將姓秦的老不死的扒皮抽筋：“您早有準備，除了和她聯(lián)絡(luò)的耳麥，應(yīng)該也有別的安排吧？”

    他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毫無異樣，秦思遠卻無端覺得后腦發(fā)涼，總懷疑這小子不在平靜中爆發(fā)，就在平靜中瘋狂——保不準什么時候暴起發(fā)難，直接捅他一刀。

    “她很謹慎，每次通信都不肯直說，非得兜十七八個彎子，”秦思遠嘆了口氣，“她跟我合作，幫我救出紹偉，條件只有一個?！?/br>
    他話音刻意一頓，仔細打量沈愔的表情，就見這位前市局正處級支隊長用冰冷漠然的眼神傳遞出“你愛說不說不說拉倒”的意味。

    秦思遠被他冰冷銳利的目光堵得胸口一噎，悻悻道：“她要我保證，一定會替你翻案，洗刷冤情！”

    此時天光逐漸亮起，夜色雖然負隅頑抗，終究在曙光的長驅(qū)直入下節(jié)節(jié)敗退，終至潰不成軍。沈愔只覺得那點微光從天際一路灼灼燃燒到眼前，在視網(wǎng)膜上燒出一個濃墨重彩的輪廓。

    他似乎想說什么，又覺得那人不在眼前，說給外人聽也沒什么意思，只好將那個剪影萬分珍重地捧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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