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挑撥（上）

    玄阮隱約意識到什么，一直負隅頑抗的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驚恐。

    “還有人將小孩的胳膊用繩子系上，經(jīng)年累月，皮rou壞死，自然脫落，剩下的就是一副白骨架。小孩用骨架舞水袖，底下看客無數(shù)，每每喝彩不斷，歡聲如雷?！?/br>
    玄阮本就灰敗的臉色簡直比死人還難看。

    蘇曼卿笑吟吟地，用冰冷的匕首尖拍了拍玄阮的臉：“玄阮先生，你是想揮水袖，還是耍猴戲？”

    神父邁著悠閑從容的步子，不疾不徐地下了竹樓。他仿佛在自家后花園里閑逛，悠哉悠哉地踩過滿地血跡，恰好一陣山風(fēng)從山林深處拂來，原本是飽含水汽清新溫潤的氣味，誰知中途被硝煙和鮮血橫插一杠，鐵銹味長驅(qū)直入，嗆得人連連作嘔。

    神父卻似陶醉在這血腥味濃重的晚風(fēng)中，愜意地揚起下巴，抬手摘掉垂落金鏈的鏡片。沒了鏡框的遮擋，他的面龐無遮無攔地暴露在最后一抹夕暉中，那幾乎灼灼燃燒的霞光飛流直下，給他勾了個令人不敢逼視的邊，從側(cè)臉的角度看過去，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居然和沈愔惟妙惟肖地貼合在一起。

    或者說，惟妙惟肖地酷似另一個人——夏楨。

    當(dāng)然，相似也分“程度”，如果說沈支隊是“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那這位連“撒鹽空中”都夠不上，只能算作“石灰刷子漫天飛”。

    晚風(fēng)拂動神父過膝的風(fēng)衣衣擺，也掀起葛欣的長發(fā)。她覷著周圍沒人，小碎步走上前，又不敢離得太近，離著還有三步遠就站住腳，低聲問道：“老板，為什么把玄阮交給Athena？”

    神父沒睜眼，似乎還沉醉在溫潤的晚風(fēng)中：“你們用了種種手段都不能讓玄阮開口，讓她試試又如何？”

    葛欣眼神陰冷，半晌，聲音壓得極低：“你忘了當(dāng)初花山鎮(zhèn)的事了嗎？”

    神父倏爾睜眼，目光凝聚，利如針尖。

    “您一早把花山鎮(zhèn)當(dāng)成棄子，丟了也不可惜，但警察怎么就那么湊巧，剛好趕在那個時候到了？”葛欣壓抑著滿心怨毒，將見血封喉的汁液包裹在甜美如蜜糖的字句里，不緊不慢地流淌而出，“還有，那姓沈的小子頭一回來，怎么就知道那牢室底下藏了逃生的暗道？就算咱們自己人，知道的也不多呢！”

    神父重新瞇上眼，仿佛一頭正在享受日光浴的猛獸：“Judith?！?/br>
    一直沒吭聲的簡容上前兩步：“老板?！?/br>
    神父微瞇著眼：“你怎么看？”

    “Mary的猜測有道理，”簡容先簡明扼要地奠定基調(diào)，然后迎著葛欣欣喜的目光，不高不低地加了一句，“所有知道密道存在的人都有嫌疑?！?/br>
    葛欣得意又竊喜的臉色登時一變，怒道：“你這是替她開脫！誰不知道，Athena對那姓沈的小子態(tài)度不一般？當(dāng)初在工廠里，要不是她攔著，那姓沈的小子骨灰都涼了，哪能跑出來壞老板的好事！”

    她幾次三番提到沈愔，神父云淡風(fēng)輕的臉色猶如被風(fēng)吹開的水面，起了極細微的變化——他不知是想起當(dāng)初花山鎮(zhèn)被挾持的經(jīng)歷，還是“沈愔”這個名字本身就像一根刺，每提起一次就往心頭軟rou里楔深一分。

    總之，他的臉色顯而易見地冷下來，眼角微微繃緊，一字一頓：“是、嗎？”

    葛欣從他漠然的話音里嗅到某種不祥的氣味，訕訕住了口。她像個被豢養(yǎng)的小動物，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還沒完全失去野性的本能，隱約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卻不知道錯哪了，因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惑不安：“老、老板……”

    神父冷冷打斷她：“Judith！”

    簡容近乎憐憫地瞥了葛欣一眼，不動聲色地說：“沈支隊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冷靜、周密、謹小慎微，而且對案件有著出色的洞察力……否則，他也沒本事從您手里逃過這么多回?！?/br>
    神父垂下眼皮，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在鎦金手杖上點了點：“你覺得，Athena會被他誘惑嗎？”

    簡容抬手撥開一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別說Athena，遇上這種男人，就連我都有點把持不住?！?/br>
    神父嘲弄地勾起嘴角，不辨喜怒：“是嗎？”

    “一個無論何時都能保持鎮(zhèn)定、條分縷析，性格強硬而又不容置疑，冷靜克制到近乎禁欲的男人，他對女人的誘惑力，遠超您的想象，”簡容掩嘴輕笑，“越是這樣的男人，越能激起女人的征服欲——想看著他在你的床上輾轉(zhuǎn)□□，跪在你的腳下親吻腳趾，比任何嘉獎贊許都更加讓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在她說話時，葛欣一直偷偷打量神父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簡容每說出一個字，神父的臉色就緩和一分，等她一番話說完，神父隱而不發(fā)的冷戾已經(jīng)收斂得一滴不剩，嘴角甚至略略勾起，浮現(xiàn)出一抹和煦如春風(fēng)的笑意。

    “……Athena不是家養(yǎng)的貓狗，她是一頭母狼，狩獵是她的天性，”簡容輕聲說，“任何一個長著獠牙和利爪的女人都會渴望征服這樣的男人，我是這樣，Athena也不例外?！?/br>
    神父微笑著嘆了口氣，談?wù)撈鹛K曼卿的語氣就像談?wù)撝粋€優(yōu)秀又叛逆的女兒，既為她耀眼的光芒感到驕傲，又對她肆意妄為的脾氣頭痛萬分：“唉，Athena就是這樣，流落在外這么多年，性子都養(yǎng)野了……她眼光不錯，可惜選錯了人，像這樣的男人，要么成為盟友，要么徹底毀滅，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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