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國棟順著他的話音尋思片刻，果然覺得不對勁：“那趙局的意思是……”

    “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神父這么做的用意，不過極有可能是毒梟布的局，”趙銳沉聲說，“咱們的線人還沒營救出來，這其中甚至包括明氏集團的現(xiàn)任話事人……無論如何，等他們出來后再說。”

    常國棟雖然心急火燎，幸而還算聽勸，耐著性子按兵不動了。

    “……你以為你在花山鎮(zhèn)上和那姓沈的條子暗通款曲，老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地下暗道里，葛欣笑盈盈地望著鐵籠里的蘇曼卿，就像看著一頭珍稀又美麗的野獸——因為知道她逃不走，所以格外寬容大度，“老板留著你，就當(dāng)留著一條魚餌，且看能引來多少條子的大魚，然后……”

    “然后”跟著什么，她沒明說，只是做了個徒手抓握的姿勢，甜美的笑容中陡然帶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意味。

    最壞的揣測成了真，有那么一時片刻，蘇曼卿胸口像是塞了滿把冰渣，冷冰冰沉甸甸，墜得她整個人如墮冰窟。然而她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撩起眼皮：“所以，所謂的‘交易驗貨’，只是用來引條子上鉤的一出戲碼？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葛欣笑得肆意又暢快。

    “雖然老板在巴沙寨布滿眼線，不過……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消息傳遞出去了吧？”她詭秘地彎下眼角，修剪精致的眉毛和眼妝呼應(yīng)，仿佛枝頭一朵盛開灼灼的春花，“知道我們?yōu)槭裁匆匾馀苓@一趟嗎？”

    蘇曼卿懶得看她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眼不見心不煩地挪開視線。

    可惜葛欣不肯讓她耳根清凈，下一句接踵而至：“看到廠房里那些蒙著塑料布的貨架了嗎？”

    一個不祥的預(yù)感閃電般劃過心頭，蘇曼卿驀地抬頭，眼神銳利如針。

    “知道為什么要蒙著塑料布嗎？”葛欣用細(xì)白如玉的手指掩住櫻桃小口，“嚶嚶嚶”地笑了起來，從手勢到眼神無不生動傳神地刻畫出“小人得志”的形象，“因為那里頭……裝滿了□□！”

    蘇曼卿的瞳孔瞬間凝縮到極致。

    “……炸藥的點火裝置和門后的軸承連在一起，只要有人強行破門，就會‘轟’的一聲，將整間廠房夷為平地！”

    逼仄的礦洞里回蕩著葛欣得意又瘋狂的大笑，和細(xì)碎的風(fēng)聲攪和在一起，仿佛細(xì)細(xì)的刀片，一個勁往心窩里刮：“怎么樣……是不是很有趣？”

    第186章 雙雕（上）

    蘇曼卿兩只手插在短夾克的衣兜里，后退一步，靜靜旁觀瘋狂大笑的葛欣，心中無端生出某種近似看戲的荒謬感。

    老話說“不在平靜中爆發(fā)，就在平靜中瘋狂”，按照這個邏輯推算，葛欣先是被葛長春變相禁錮了小二十年，又被蘇曼卿“欺壓”了三年，難怪能跳過前面兩個步驟，直接進(jìn)入“在平靜中變態(tài)”的階段。

    葛欣前仰后合地笑了好一陣，絲毫不顧及身邊人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她，等到終于平靜下來時，已經(jīng)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接連咳嗽起來：“你……咳咳，不為那姓沈的條子擔(dān)心嗎？”

    蘇曼卿確實有些擔(dān)心，但她像是天生沒進(jìn)化完全，看別人的喜怒哀樂總是隔著一層，哪怕有沈愔這個“窗口”，也是隱隱綽綽看不分明。

    可能因為人的五官六感都是相通的，她看別人無動于衷，看自己也比一般人遲鈍許多，雖然剛開始緊張了一瞬，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能幫的我都幫了，能提醒的也都告訴過他，他要是闖不過這關(guān)，也是他自己倒霉，”蘇曼卿吸了口氣，將懸起的心臟強行摁回胸腔，幸而她追隨神父多年，在保持“沒心沒肺”狀態(tài)上的經(jīng)驗豐富，居然維系住一線理智，將種種細(xì)節(jié)捋了一遍，“再說，巴沙寨到處都是毒販留下的眼線，他多走一步都很困難，未必能收到我留下的暗示，自然不會來闖陷阱?！?/br>
    ……只要沈愔不來，其他人——愛死不死！

    這么一想，蘇曼卿頓時覺得心情好多了，哪怕被關(guān)在籠子里，她也能權(quán)當(dāng)是另類的“保護(hù)膜”，不動聲色地看著葛欣發(fā)瘋。

    一般而言，唱戲需要兩人對手，當(dāng)一個人全情投入，另一個卻冷眼旁觀、不溫不火時，這戲便沒法唱下去。葛欣笑了一會兒，眼看蘇曼卿無動于衷，甚至還嫌牢籠站得不舒服，找了個角落抱胸斜靠進(jìn)去，頗有“來此觀光游覽”的意味。

    她便有些沒滋沒味，冷哼一聲：“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看到那姓沈的在你面前被炸成骨灰才肯認(rèn)栽嗎？”

    蘇曼卿聽不得她咒沈愔，眉頭擰成一個死疙瘩。

    她正想著怎么下點猛料，讓這女人趕緊閉嘴，就見葛欣眼睛一亮，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吟吟地上前兩步：“不如這樣……你要是肯承認(rèn)和那幫條子有勾結(jié)，我就大發(fā)慈悲，放那姓沈的一馬——怎么樣？”

    蘇曼卿：“……”

    那一刻，她插在衣兜里的手不知不覺地捏緊了，手背上撐出猙獰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但她不能露出絲毫猶豫——因為葛欣這一招的利害之處不在“承不承認(rèn)”，而是只要她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就相當(dāng)于坐實了自己的“罪狀”！

    真正“清白”的人，第一反應(yīng)一定是嗤之以鼻，只有的確和警方暗通款曲的“內(nèi)鬼”，才會下意識地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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