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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注意力太集中了,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角落里,一名原本中槍倒地的殺手輕輕睜開眼。他艱難地挪動手指,從衣兜里摸出手機,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撥通一個號碼! 蘇曼卿的反應已經(jīng)夠快了,幾乎是在察覺不對的第一時間,她就調轉槍口,匆忙補了一槍。這一回,殺手倒在地上,徹底沒了聲息,然而手機信號已經(jīng)插著翅膀飛了出去,任憑她反應再快也追不回來。 下一秒,礦洞深處傳來一聲發(fā)怒似的悶吼! 薛耿帶著執(zhí)行任務的特警堪堪退到接近出口的地方,就感到地面猛地震了下。緊接著,冰冷的地下水噴涌而出,一個愣神間已經(jīng)淹沒了膝蓋!薛耿分明已經(jīng)退到洞口,剎那間卻逼出一身白毛汗,竟然要不管不顧地沖回去,被兩個特警一邊一個架住了。 “薛隊,冷靜!” “太危險了,你不能回去!” 薛耿急得眼睛都紅了:“你懂個屁!沈隊還在下面,我要是敢丟下他不管,姓趙的能扒了我的皮!” 他不管不顧地拼命掙扎,就這么片刻功夫,上漲的水位已經(jīng)沒過腰身。兩個特警一看,顧不上跟他廢話,直接將人架起來,手腳并用地往外蹚,一邊架著人,一邊還試圖安慰他:“沈隊說不定已經(jīng)退出來了……這么大的水,你回去也是白搭,沈隊方才讓咱們先退出來,就是不希望造成多余的傷亡!” 薛耿心說“你懂個屁,那姑娘在底下,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上來”,然而這話不方便對外人開口,只能壓在舌底。他和兩個特警糾纏著,一邊身不由己地往外走,一邊不住回頭張望。 沈愔離出口其實并不遠,滿打滿算不過五六百米,但是這區(qū)區(qū)一里地卻在他和出口之間劃開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鴻溝兩頭幾乎是生與死的差別! 冰冷的地下水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輕而易舉地堵住他的生路。礦洞內外巨大的壓力差讓水流格外洶涌,根本站不住腳,他被水流裹挾在中間,稍不留神,差點撞上一塊尖利的石頭。 千鈞一發(fā)間,沈愔伸手在石壁上撐了下,和那兇器般的石頭險險擦肩而過。他用力將自己卡進石壁和甬道間的死角,總算避免了隨波逐流的命運,目光卻不由越過黑沉沉的水面,望向不知盡頭的甬道深處。 “她現(xiàn)在在哪?”沈愔忍不住地想,“還和毒梟在一起嗎?有沒有想辦法逃出來?” 我曾經(jīng)答應過,會去接她、帶她回家……但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不得不失約了。 她不會怪我吧? 這些念頭煙花似的紛至沓來,又流星般歸于沉寂,因為這時,迅速上漲的水位已經(jīng)沒過口鼻,他每吸一口氣都要竭盡全力地竄出水面,而留給他喘息的余地已經(jīng)不足十公分! “我等不到救援了,”越是生死關頭,沈愔的思路越是無比清晰,“這里是山地,調集救生設備需要時間,按照現(xiàn)在水位上漲的速度,不到十分鐘就會灌滿礦洞……” 生死只在毫厘間,沈愔的思緒卻穿越了時空,回到數(shù)月前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當時他在趕一份報告,“夏懷真”則捧著一本小說,躺在他膝蓋上。一把柔順的長發(fā)鋪滿大半個身子,幾綹發(fā)絲悠悠垂落,不輕不重地蹭過腳踝…… 第197章 分道(下) 被于和輝一個電話叫走時,沈愔雖然惋惜,但也沒太遺憾,因為他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往后余生中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日子。然而此刻回望,他才恍然發(fā)覺,那自以為的“尋常”,竟然成了生死一線間唯一的慰藉。 只聽“轟”一聲巨響,不知從哪沖來一股洪流,泥沙俱下中裹挾著鋼筋和石塊,劈頭蓋臉地砸在身上。沈愔毫無防備,被熱情洋溢地“拍”了個正著,傷痕累累的胳膊吃不住勁,手指猛地一松。 這一回,沒有任何僥幸,巨大的水壓將他強行“摁”在礦洞石壁上。沈愔漆黑一片的眼前猝然炸開金星,張嘴沒來得及噴血,先被洶涌的水流猛地灌了進去! 此時水流已經(jīng)沒過頭頂,連最后一絲喘息的空間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沈愔已經(jīng)到了極限,血絲從口鼻洶涌而出,悄無聲息地散入水中。他無意識地抓撓著石壁,十根手指鮮血淋漓也毫無所覺,難以想象的水壓拍打著胸口,隨著氣息被一絲絲擠出肺臟,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那是窒息的前兆! 極致的缺氧中,沈愔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也曾經(jīng)歷過類似的生死一線——血腥暴力的毒梟窩點和冰冷刺骨的山中礦井微妙地重合在一起,仿佛被命運之手捏住的一頭一尾,讓他的人生成了個可笑的輪回。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不會再有人不顧一切地涉水而來,拼命遞給他一根救命稻草。 不會再有人…… 沈愔忽然張開嘴,一串氣泡從嘴里冒出,那是他憋氣到極致,脆弱的肺臟不堪重負,被水壓倒灌進去。他像一個無依無憑的幽靈,往黑暗深處沉去,眼前最后一絲意識,是一道微弱的光螢火一般從遠處飄來…… 聽說人在瀕死時,會看到來自冥府的鬼火,作為根正苗紅的無神論者,沈支隊本該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但是這一刻,他忽然很想臨時抱一抱佛腳……哪怕只是一縷幽魂,好歹能隨著飄渺的山風卷過千山萬水,再摸一摸她的長發(fā)、吻一吻她的額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