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死一只還有一百只，打死了一百只還有一千只，生生不息，無窮盡也。

    她第二次被那些厲鬼打落下去，摔趴在地上。

    杏衣女子掏出一只絹帕去擦自己的劍，說道：“厲鬼噬心的滋味如何啊？讓你來的人倒真是狠得下心，明知道你來了只有死路一條?！?/br>
    流離擦掉臉上的血，一聲不吭從地上爬起來，仍舊去往上爬。

    第三次掉下來。第四次掉下來。第五次掉下來。

    她臉上身上已經(jīng)都是血，胳膊上好幾處血rou裂開，露著骨頭。

    杏衣女子笑得痛快，說道：“程流離，放棄吧，你爬不上去的。”

    流離仍不理她，從地上站起來，繼續(xù)朝著崖頂爬。

    “師父！”

    她仰頭看著崖頂，心里一遍遍默念：“我會救你，我不會讓你死，我絕不讓你死！”

    這一次，她沒再掉下去。

    她終于爬到了崖頂。

    崖頂正中有一汪清泉，旁邊坐著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穿一身白黑色道袍，頭發(fā)散而未束，與第一層的老婦一樣，兩邊肩上也被封著鐵錐。

    男人聽到有人來，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說道：“數(shù)萬年來，你是第一個到了崖頂?shù)?。?/br>
    又問她：“來取藥？”

    流離說道：“是?！?/br>
    男人伸長鼻子用力嗅了嗅，說道：“至陰至邪之體，怪不得。”

    伸手指了指清可見底的泉水，說道：“藥在這兒，你來取吧?！?/br>
    流離擔心有詐，說道：“你不攔我？”

    男人道：“你爬都爬上來了，我攔你作甚。我數(shù)萬年來在這里守著泉水，巴不得能有人上來跟我說說話?！?/br>
    流離沒有耽擱，手中變出一節(jié)竹筒，過去裝了水。

    她正要離開，男人叫住她道：“小丫頭，你是不是忘了四萬年前你是什么人？”

    四萬年前，又是四萬年前。流離回過神來，看著他。

    男人弓著身坐在泉邊，對她道：“你若想知道，就去閻羅殿取生死簿來，我會告訴你在四萬年前你是誰，發(fā)生了什么，遇見了什么人，又做下了什么事?！?/br>
    流離只問他：“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叫什么不重要，我倒可以告訴你，第一層的守崖人是李婆，第二層瞎了眼的姑娘叫祝耘，他們，可都是你的故人呢。對了，還有，還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寒淵神君，”男人不懷好意一笑，說道：“你要想記起他，就取了生死簿過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好像有什么東西就要破土而出了，一切真相即將被掀開。

    可她惦念著急需解藥搭救的師父，當下強忍了心中疑惑，轉(zhuǎn)過身，義無反顧跳下了萬鬼崖。

    下去的路比上去時要輕松許多，只是仍有許多厲鬼從崖壁里躥出去攻擊她，她撐了防護結(jié)界都阻擋不了，又被幾只厲鬼惡狠狠咬了幾口。

    等落下崖底，她已經(jīng)渾身是血，一頭長發(fā)上沾滿血腥，前額拈了幾縷帶血碎發(fā)。她沒有耽擱，忍著疼朝出口處跑了過去。

    第103章

    閻王幾個正在結(jié)界外心驚膽戰(zhàn)地等著，終于看到結(jié)界一動，渾身是血的女孩從里面跳了出來。

    “流離！”

    小二和廚娘忙忙去扶她，見她身上到處是斑斑駁駁的血跡，好幾處傷口還在往外不停流血。

    廚娘忍不住哭了起來，說道：“流離，你怎么成了這樣！”

    流離沒有多加耽擱，忍痛道：“快回去，救師父！”

    一行人立即趕回了過路客棧。

    流離把裝著泉水的竹筒拿了出來，交給太上老君。老君打開封口，把里面的水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水流在空中凝結(jié)起來，最后成了一顆透明剔透的丸藥，停滯在空中不動了。

    老君把藥接在手里，拿過去給寒淵服下了。

    流離站在門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師父。

    天帝背著手冷覷著她，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跟我來！”

    他把流離帶到了客棧外，趁著四下無人，說道：“你別以為你救了寒淵就成了功臣。你也看到了，自你來了過路客棧，寒淵的靈力就在一日日流失，到了現(xiàn)在竟然連一只惡鬼都擒不住，還差點就丟了性命！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流離的心在一分分地涼下去。

    果然嗎，真是她害了師父？

    “寒淵是現(xiàn)今唯一僅存的上古神，他的生死關(guān)系著六界存亡。你沒來以前，就是滿天神佛加起來都不一定是他對手?？赡憧纯此F(xiàn)在，你把他害成什么樣了？”

    天帝正色看她，面上并無一絲作偽的神情：“如果你再執(zhí)迷不悟，非要賴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你會把他害死！程流離，你若還有一分良心，就該自己離開他，別再牽累他了?！?/br>
    天帝的語氣跟之前比起來其實已經(jīng)沒有那么糟了，可流離心里只覺得更痛，一字字一句句聽在耳里，刀剮一般。

    她滿身鮮血地站在那里，臉上蒼白無匹，眼中光芒盡滅。

    師父。

    師父……

    竟真是我害了你。

    她眼中滑出淚來，沒再往后多看一眼，轉(zhuǎn)過身去，拖著一身殘軀病體，一步步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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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鬼崖的泉水十分有效，不過一天寒淵就醒了過來。

    他從床上坐起來，在屋子里看了看，開口叫道：“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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