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應了聲是，拄著拐杖走到流離面前，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她，說道：“走吧。”

    流離用盡全身的力氣，沒讓自己在他們面前沒出息地發(fā)抖。

    “我已經(jīng)到了你手里，你什么時候退回妖界？”流離問伏測：“什么時候放了這里的百姓！”

    伏測懷抱著水蛇一般的美人，迫不及待地親了親美人的手，說道：“妖怪向來都是不講信用的，你不知道嗎？可你放心，他們的命我會暫時留著，只要天界不來尋你，我就不殺他們。”

    流離還想說什么，李婆已叫了兩個小妖過來，把她硬拉著往外走。

    玄清派有處專罰犯事弟子的深牢，牢里一應刑拘俱全。走過去的時候，地上黏糊糊的。流離借著墻上點的燭火低頭去看，發(fā)現(xiàn)地上滿是粘稠的紅色液體。

    多少弟子在這里流出來的血，直到今日都還濕著。

    她背上出了汗，被小妖推著，一步一步地不得不往前走。

    裝滿了蛇的蠆盆，剝皮的刀子和水銀，往眼睛里澆的辣椒水，撬開指甲的細針，敲骨的鐵錘，斷指的夾棍，燒的通紅的銀炭。

    最前面的刑房里，一樣樣擺滿了天底下所有刑具。

    李婆佝僂著身體轉(zhuǎn)身，朝她笑了笑，問她：“你看，我們是先從哪一樣開始呢？”

    第112章

    九重天上，各路仙家應召急匆匆跑到清秋殿外，加固殿外的金障?？蓭缀醢雮€天界的仙家都來了，金障還是被一次又一次地從里面打出裂紋。

    天帝面色青紫，站在殿外沖里面道：“寒淵，你是瘋了不成？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凡人，你不管數(shù)萬黎民百姓的死活了嗎？”

    殿內(nèi)就傳來一人冰冷徹骨的怒喊聲：“黎民百姓的命是命，流離的命就不是命嗎？難道她就不是眾生，她就不是黎民？！”

    隨著話音落下，金障又被轟然打出一道裂縫。各路仙家戰(zhàn)立不穩(wěn)，全都往后趔趄了一步。

    天帝慌忙出手去補金障，與里面的寒淵對峙著，說道：“一個人的性命，在天下蒼生的性命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她雖然死了，可能救得了數(shù)萬條人命，那她就是死得其所?！?/br>
    殿內(nèi)傳出一聲清冷至極又諷刺至極的冷笑。

    “在你眼里，她的命不值一提，抵不上天下蒼生的命，”寒淵的聲音已經(jīng)在盡量克制著惱怒：“可在我眼里，她一條命可抵天下蒼生的命！”

    金障又被打出一條裂紋，越來越多的仙家趕了過來，盡全力封堵金障。

    祝耘站在后面看著這一切，寒淵的話每一句都像是刀子，深深插在她心口。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做過的事沒有一點兒錯。

    “天帝！”月老從遠處跑來，看如今形勢不妙，忍不住道：“你困得了寒淵一時，能困得住他一世嗎？依我看，不如把他放出來……”

    “你說什么胡話！”天帝打斷他：“把他放出來，你信不信他立刻就要去……”

    話沒說完，一聲毀天滅地般的巨響從清秋殿方向傳了出來，原先還在加固金障的仙家尖叫著被沖擊到十丈之外。

    天帝和月老腳下的路面也開始顫動，他們二人站穩(wěn)腳步，仰頭去看，就見寒淵冷凝著面目從清秋殿里飛了出來，直往南天門而去。

    “快攔住他！”

    天帝急聲大喊：“不能讓他下界！”

    眾仙家全都一涌而上，合力去捉寒淵。奈何寒淵走得太快，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南天門外，化作一道光點朝人間直奔而下。

    “糟了！”

    天帝看著他背影，心下早涼了一半。

    月老上來安慰道：“天帝，寒淵有分寸，一定不會有什么事的！”

    天帝只是緊蹙著眉頭，直盯著寒淵消失的地方。

    他有預感，天下即將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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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陰氣森森的深牢里，傳出一聲接著一聲凄慘悲烈的喊叫。

    一個小妖手里拿著燒紅的黑炭，狠狠按在流離左側(cè)脖頸的位置。那里皮rou纖薄，外面一層皮很快被燙得卷曲，露出她沾著血水的鎖骨。

    流離腦子里只剩了一個疼字，眼淚不受控地流了滿臉。她其實是個極會忍痛的人，可是現(xiàn)在，她還是難以抑制地大聲喊了出來。

    李婆往她面前走了幾步，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重的響聲。

    “小丫頭，何必呢，你管別人死活，可別人何時又在乎過你呢？”

    孟婆擺手讓那小妖把炭拿走，對流離道：“聽我一句勸，別再固執(zhí)了?！?/br>
    流離緊緊閉著眼睛，好不容易等頸下難捱的痛意稍稍輕了些，睜開眼睛看著李婆，說道：“我一直想問你，當年你們村子里的人，是誰殺的？”

    李婆渾濁的眼球動了動，說道：“自然是我?！?/br>
    流離問她：“他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把他們?nèi)级舅?？?/br>
    李婆轉(zhuǎn)身，目光穿過黑暗的牢房看向遠方，說道：“他們害死了我兒子，我為我兒子報仇，天經(jīng)地義?！?/br>
    她走到一樣刑具旁，拿起里面的短柄利刃，說道：“小丫頭，何必問這么多，你連自己都顧不了了，還想顧別人？”

    回頭看著她，說道：“我再問你一次，你肯不肯與妖界合作？”

    流離勉強扯出個笑，說道：“你不用白費心思，我絕對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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