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fēng)瑟瑟，吹過教室里破舊的玻璃窗，窗框發(fā)出“咚咚”的碰撞聲。

    這是一個尋常的工作日，一個尋常的晚自習(xí)。

    正在翻看錯題的宋溪潯注意到桌邊丟來的小紙團，疑惑地看了一眼丟來的方向，同桌的尚遷跡意味不明地朝自己眨眨眼。

    以前有什么話不都是直接說的嗎？

    宋溪潯環(huán)視周圍沒有發(fā)現(xiàn)值日老師的身影，心想尚遷跡竟然開始遵守紀(jì)律了，雖說晚自習(xí)也不允許傳紙條的就是了。

    打開紙團一看，是叁個迭在一起的叁角形，還有一個長方形，上面分別寫著叁個像是“很”的字和一個像是“探”的字，她也認(rèn)不出來是什么字，不管是圖形還是字都很潦草。

    宋溪潯橫看豎看不知道尚遷跡畫的這是什么，用鉛筆在右下角寫了一個問號就放回左邊桌上了。

    沒過多久那個紙團又出現(xiàn)在了自己桌角，她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那四個圖形的線條直了不少，估計是用了尺子，只是上面的字依舊跟某種奇特符號似的。

    但是宋溪潯還是看不懂，無奈之下在紙上直接寫上“這是什么”。

    “是圣誕樹啦！”尚遷跡著急地湊到宋溪潯耳邊小聲說道。

    “??？”

    宋溪潯仔細(xì)看了看那四個圖形，豎著看好像確實是個樹的形狀，但那四個字也不像是“圣誕快樂”之類的字。

    她指了指圖形里的奇怪符號，輕聲追問道：“這是什么字？”

    “綠綠綠棕，”尚遷跡在文字上面標(biāo)記了拼音，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道：“沒有彩色筆就只能寫字了。”

    “…好?！?/br>
    虧她想得到。

    眼看對方又要開口說話，宋溪潯立即打斷道：“下課再說。”

    便又埋頭復(fù)習(xí)去了。

    尚遷跡：……

    少學(xué)幾分鐘會死嗎。

    下課鈴一響，宋溪潯很守信用地放下了筆，剛想站起身活動一下，就感覺到大腿上一重，低頭看著那人標(biāo)志的正臉，只好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讓對方靠得舒服一點。

    現(xiàn)在還是課間，尚遷跡自然而然地躺在了同桌腿上，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她發(fā)覺jiejie并不反感，因此這樣的舉動自那天起就變成了日常。

    “今天是圣誕節(jié)，”她牽過對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感受到鼻間熟悉的體香，期待地問道：“我的圣誕禮物呢？”

    “你想要什么？”宋溪潯如愿以償?shù)赜昧硪恢皇秩嗔巳嗌羞w跡的臉蛋，笑著柔聲問道。

    這個舉動在教室里顯然不太合適，但這樣太方便她摸到meimei的臉了，經(jīng)過再叁考慮，她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

    “高中叁年的語文作業(yè)答案怎么樣！”尚遷跡突發(fā)奇想地喊出聲。

    “…想都別想。”宋溪潯用力捏了一把那人的臉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噫…”尚遷跡捂著臉委屈地看著對方。

    借她看看怎么了嘛。小氣鬼。

    “現(xiàn)在的情侶在學(xué)校談戀愛都不用避嫌的嗎？”后排的劉妙忍無可忍地說出了心聲。

    她眼睜睜地看著前面那倆人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幾乎每天在教室里膩歪，說悄悄話牽手什么的都還算正常，膝枕可就太過分了！

    母胎單身的她就像是趴在路上突然被踢了一腳的狗。

    “人家談也不影響成績啊，咱們習(xí)慣就好，”潘穗琪一邊低頭看題一邊說道，“你語文寫完了嗎？這題怎么整??？”

    “沒寫！”劉妙憤憤不平地答道。

    “那還不搞快點！今天語文老多了，寫不完直接扣分，”潘穗琪好心提醒道，“下下周好像還有個家長會?！?/br>
    “臥槽！真的假的！那不是在月考之前嗎！？”劉妙想象著她爸磨刀霍霍的樣子就一陣頭暈?zāi)垦！?/br>
    “是啊，聽說本來是在期中考之后的，因為隔壁班班主任生病延后了?！?/br>
    “哎喲我去！這是什么鬼學(xué)校??！元旦回來月考，月考考完又家長會，讓不讓人過個安分的年??！”

    ……

    晚自習(xí)結(jié)束鈴響，宋溪潯看看尚遷跡桌上沒動幾筆的語文作業(yè)，剛想說自己可以等她寫完，那人便洋洋灑灑地合上了作業(yè)本，轉(zhuǎn)過頭就問自己：“回寢室嗎？”

    “…你的作業(yè)呢？”

    “沒關(guān)系啦，明早再補，”尚遷跡忽略宋溪潯鄙夷的神色，牽過她的手就要站起身，見對方?jīng)]反應(yīng)又輕聲乞求道：“回嘛回嘛，今天還要洗頭的。”

    “…下不為例?！?/br>
    “好的！”

    雖然灣寧是一個極少下雪的城市，但這不妨礙它冬天夜晚的溫度很低，呼呼吹過的冷風(fēng)不出五秒就能把人凍僵。

    宋溪潯感受著左手手心屬于另一人的溫度，一出教室門就牽著尚遷跡的手一起揣進了自己冬季校服的口袋里，這才在這個并不大的兜兜里感受到一絲暖意。

    入冬之后，每次她們兩人牽手，不是她的手在雙重低溫下凍僵，就是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總之她發(fā)現(xiàn)那人的手永遠捂不暖。

    “第叁節(jié)晚自習(xí)在干嘛呢？按道理是寫得完語文的?！?/br>
    宋溪潯嚴(yán)肅地提起這個問題，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兩次了，她作為jiejie有必要糾正一下meimei的學(xué)習(xí)態(tài)度。

    “我有在好好寫作業(yè)！但是語文太難了！”尚遷跡實話實說。

    宋溪潯注意到尚遷跡今天也圍上了自己織的白色圍巾，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頂上，圓圓的小腦袋戴著一頂帽子，裹得像是一個傻乎乎的雪人。

    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冷，她看著對方微微泛紅的臉頰，忍著把那人抱進懷里使勁揉一把的欲望，繼續(xù)談?wù)摰溃骸罢Z文的答題思路都是固定的，而且作業(yè)上那首古詩初中不是學(xué)過嗎?！?/br>
    “有嗎，我不記得了?！?/br>
    “嗯，初叁下冊的課本上有…”

    “初叁啊，那我沒學(xué)過?！?/br>
    “什么？”宋溪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是因為忙著準(zhǔn)備競賽之類的嗎？”

    參加提前招生考試的學(xué)生好像都會準(zhǔn)備這些。

    “嗯…算是吧，”尚遷跡隨意地答道，她靠近身邊的人，十分驕傲地宣布道：“過完年我就16歲了！”

    “是哦，那我就18歲了，”宋溪潯思考了一下，笑著補充道：“是成年人了。”

    “不對不對，你還沒過生日，是17周歲?！鄙羞w跡反駁道。

    “嗯？那你也還沒過明年的生日，是15周歲。”

    “哦！所以你是17周歲，我是16虛歲！”

    “嗯…是這樣的?！?/br>
    “只差了一歲，忽略不計我們是同齡人，”尚遷跡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話畢還反問道：“對吧溪??？”

    “……”

    宋溪潯頓時不想搭理那人，叫自己一聲jiejie會掉塊rou嗎，還自創(chuàng)了這套鬼邏輯。

    幼稚鬼。她在心里默默腹誹道。

    寢室里今晚也開了暖氣，正值寒冬，學(xué)校十分近人情地把跑cao改成了廣播體cao，幾人都不約而同地隔日洗澡。

    熄燈前十分鐘，寢室的六人就結(jié)束了睡前洗漱。

    “姐妹們，我今晚吃到一個大瓜！”

    劉妙習(xí)慣性地從柜子里拿出一包薯片，想到自己剛刷完牙又皺著眉放了回去，叁步并作兩步竄到上鋪床上去。

    “把蚊帳塞好！”姜依緣看著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嫌棄地提醒道。

    “啥瓜呀？詳細(xì)講講。”對鋪的潘穗琪探頭問道。

    “咱班的陳小明談戀愛了！你們猜猜對象是誰？”

    “誰呀？”

    “隔壁班的王曉紅！”

    “這是誰來著？”姜依緣覺得這名字聽起來還挺耳熟。

    “哎呀，和我們初中同班的??！你什么記性！”

    “哦！哦哦哦…”

    宋溪潯翻單詞卡的手一頓，她記得這個人初中時候還幫她交過作業(yè)，現(xiàn)在談戀愛…是不是太早了點？不會影響學(xué)習(xí)嗎？

    …罷了，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聽到身邊階梯的嘎吱聲，坐在床上的宋溪潯和坐在對鋪床邊的尚遷跡對視，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那人輕車熟路地掀開蚊帳爬上床，坐到了自己身邊。

    “我還沒說話呢?！彼裏o奈地把被子蓋到對方身上。

    她蓋的被子不算厚，也不知道m(xù)eimei會不會冷。

    “溪潯不會拒絕我的嘛，”尚遷跡挪到宋溪潯身后，伸手環(huán)抱住對方的腰，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有你就不需要被子了?！?/br>
    “小心別感冒了…”

    她摸了摸那人的雙手，一如既往的冰涼。

    對面的八卦話題還在進行。

    “他們不是不同班嗎？怎么勾搭上的？”潘穗琪追問道。

    “初中和我們都是同班，”劉妙回憶起初中叁年，恍然大悟道：“我瞧這倆人初中時候就有貓膩，果然??！”

    “咦，初中時候就開始了嗎？”張思弦回憶起自己的初一，好像還在看動畫片。

    “哎喲，初中的狗情侶老常見了，教導(dǎo)主任每到什么節(jié)日大晚上就在宿舍小樹林邊上沖業(yè)績?！眲⒚钣浀盟刻旎厮奚岫家@著那塊地方走，就怕吃瓜被誤傷。

    “真的假的！？”張思弦驚訝道，她一直以為灣中的學(xué)生都沉迷學(xué)習(xí)，沒想到初中部也和大部分學(xué)校一樣。

    “是的呀，對吧緣緣？”劉妙湊到姜依緣面前扭捏作態(tài)道，后又對著對面的方向拋了個媚眼：“對吧潯??？”

    “嘔！”姜依緣一把推開黏在自己身上的劉妙。

    “……”宋溪潯沒打算理會她。

    “咳咳…不過初中那時候大家都沒分化，至少不用擔(dān)心…身體健康…對吧。”潘穗琪委婉地接話道。

    “嘿，說到這個，我記得當(dāng)時還真有懷孕的！”

    “??？我們初中？？”姜依緣愣在原地，她怎么不知道。

    “咳咳咳！”宋溪潯尷尬地干咳幾聲，話題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不是，初叁那會兒聽說的，好像是鹿南那邊的，是哪個學(xué)校來著…”劉妙陷入沉思。

    “清博嗎？”

    “??！對對對！”她一敲腦袋，完全沒意識到氣氛的微變，旁若無人地繼續(xù)道：“我記得那會兒是初叁，好像都要中考了…”

    宋溪潯開口打斷道：“你消息真夠靈通，都遍及隔壁市了?！?/br>
    “這…是謠言吧？”姜依緣也試圖緩和氣氛。

    “不是啊不是！那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學(xué)生后來退學(xué)了，這事好像還上過新聞，”聽到質(zhì)疑聲的劉妙更來勁，急著證明這件事的真實性，直接面朝對面問道：“遷跡你知道嗎？”

    “嗯？好像有聽說…我也不清楚。”

    “這樣啊，那幾個學(xué)生和我們是同一屆的，我以為你會知…”

    “你都說是中考那時候了，誰還有空看新聞啊?！彼蜗獫∪虩o可忍地再次打斷道。

    她也聽說過很多關(guān)于那所學(xué)校的不好的傳言，但她的meimei確實和原本印象中的形象大相徑庭，在魚龍混雜的環(huán)境中保持初心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她很難想象對方是如何從那里畢業(yè)后，還能保持現(xiàn)在這樣的學(xué)習(xí)成績至今。

    宋溪潯注意到尚遷跡從不和自己主動提起初中時候的事，甚至她知道對方總是刻意回避這個話題，顯然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那她便不希望別人在她面前多言。

    “哎呀，說的也是，總之還是要做好安全措施啊哈哈…”

    劉妙發(fā)現(xiàn)宋溪潯變化真夠大的，換作以前那人只會在熄燈后催促她們睡覺，現(xiàn)在動不動就打斷自己，讓她心慌慌的。

    “鈴聲響了，我現(xiàn)在關(guān)燈嗎？”下鋪的張思弦走到開關(guān)邊上問道。

    “可以，”潘穗琪看著對鋪的劉妙根本沒有要下床的意思，補充道：“劉妙摔不死的?！?/br>
    “喂喂喂！瞧你這話說的?！?/br>
    “下去的時候記得塞好蚊帳?！苯谰壚淠靥嵝训?。

    “吾兒叛逆?zhèn)肝嵝模　?/br>
    ……

    熄燈之后，對面四人仍然吵吵鬧鬧，宋溪潯感覺到身后的人松開了緊抱的手，下意識地想去牽，只是雙眼還沒適應(yīng)黑暗，摸索半天找不到手。

    “溪潯，你摸哪呢？”尚遷跡只感覺到對方在自己身上亂戳。

    “沒有…我…我想…”宋溪潯支支吾吾，她原本不太喜歡和人肢體接觸，但不知道為什么和meimei的話就不一樣。

    “想牽手嗎？”尚遷跡牽起宋溪潯的左手，然后在胸前十指相扣。

    “嗯…”她小聲承認(rèn)道。

    雖然眼前還是一片黑，但她能感覺到對方呼吸時的溫?zé)嵬孪?，獨屬于她的氣息逐漸包圍自己，兩人的距離在緩緩拉近。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周圍的氣溫也像是在升高似的，讓她感到有些燥熱，她也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為何會緊張到屏住呼吸。

    下一刻，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自己嘴角，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感覺到脖頸處一疼，她受驚地伸手去摸，指尖只感受到那一處的濕意，這才后知后覺地回想起在洗手臺前的那一天。

    “…你在干嘛呢？”宋溪潯疑惑地問道，她至今還是無法理解這個動作對于尚遷跡的含義。

    “咬你?！崩碇睔鈮训恼Z氣。

    “為什么咬我？”她今天非得問清楚不可。

    “因為我喜歡你?！?/br>
    宋溪潯突然感到腿上一重，那人像是跨坐在自己腿間，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如果是小時候…她的meimei現(xiàn)在一定會湊上前吻住自己。

    但現(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了。她們是親姐妹，她們…不能再接吻了。

    “……”宋溪潯像是沒聽清尚遷跡說了什么似的，僵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身上太香了，我好想…吃掉你，”顯然是沒有打好腹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強裝鎮(zhèn)定地繼續(xù)解釋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我下次…”

    “沒關(guān)系。”

    “……”

    “去睡覺吧?！?/br>
    “…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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