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 #9441;ǒuseǒ.#8573;ǒм
“母后?” “嗯?”她在短暫迷茫中看見李勝眉心的紅痣,一點紅色,艷麗如胭脂嬌花。 此時新朝剛建,天下承平,雖然因前些年的戰(zhàn)亂而直接導致國力空虛、府庫內(nèi)無堆積的糧食銅錢,然而阿允既不建造奢華的宮殿和房屋,也不追求享樂,是很難得平穩(wěn)的太平年代。朝中很多大臣美姿儀,素有用脂粉妝點面容,隨身帶著口澤香澤、香囊等物的習慣,甚至有許多豪族子弟愛服五石散,一來精神上迫近無上快意,飄飄然如羽化登仙;二來不施粉能使皮膚潔白如玉?!懊嫒缒廴琰c漆,此神仙中人。”這類話既是對美貌男子的贊美,也是一種在貴族男子中通用的追求。李勝不愛香囊,常常持劍,身上多用玉飾,雖然眉心紅痣給不笑時肅冷的面容賦予無限浮華,然而他身上既無靡靡香氣,面容也沒敷上什么脂粉,倒顯得很是清新。 阿允往他眉心的紅痣上重重一點,李勝雖意外非常,到底是個男孩子,身形如松,一動不動,用眼睛委屈地控訴她突如其來的暴行,阿允收回手,當作什么事都沒做,“怎么,你有何事喚我?” “母后,咱們不去楚王府了嗎?”李勝問,此次出宮本是為楚王而來,然而楚王府和公主府、齊王府等頗為接近,阿允帶著李勝并幾個侍從一起,卻并不著急,步伐漸深,不知往何處去。 阿允看他一眼,“外界人物繁多,景色與宮內(nèi)并不相同,你不妨多留心些?!鄙磉吶藷煻Ψ?,多有小商小販在售賣些糕餅吃食,針線農(nóng)具,雖然用不上,也可以知道百姓的民生,萬不會弄出數(shù)兩銀子一個雞蛋的笑話。 “也不是我不肯,可這地上土氣甚重……”官道是踏好的土路,有許多地方不平整,人走過難免會帶著泥沙,這也是帝王后妃出行時常要灑水的原因之一。 “之前去打獵也沒見你嫌棄森林里的土氣?!彼⑽⒑浅猓?nbsp; 心里很是無奈,李勝幾乎沒有受過什么苦,練功打獵這些既是個人興趣,也為了強壯身體、增進意志,他對外界這些用不到的東西沒有興趣也是難免,只是……哪怕現(xiàn)在身邊是齊王,兩人存在著若有若無的嫌隙,他也會配合她的心思,哪里像李勝這般沉不住氣,不高興就要講出。 李勝不敢頂嘴,此時住了口,一雙眸難免有幾分不屈,阿允正要說些什么,一架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侍從們匆忙護住他們,一時頗有繚亂之感。半分鐘后,馬車緩緩駛了回來,一個年輕男子從車上走下,對著阿允一拜,低聲道,“太后娘娘?!?/br> “抬起頭,讓我仔細看看你。” 阿允道,從前她做皇后嬪妃時,免不了要像模像樣的對他表示些假意恩寵,當了太后,連他想要和阿允單獨見面的請求都一再被拒于宮門之外,倒是沒仔細觀察過這人長大后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楚王榮悉心找來的死士替身。 楚王聽見她的話,不急不慢地抬頭,容貌端莊秀麗,神態(tài)風度優(yōu)雅無比,令人見而心折,是無法偽裝的模樣。 阿允的目光落到他臉上,又仔細看了看李勝,心中不免感慨,楚王年齡也不大,卻已經(jīng)像是個成年男子,至于她身邊這個,倒是一團孩子氣,空長外貌不長心智。 “請?zhí)竽锬锷宪??!背醯?,阿允?yīng)他之請,毫無扭捏地坐在車內(nèi)的主座上,皇帝坐在阿允左邊的側(cè)方,楚王坐在右邊,“皇帝說你想見我?”開頭就直白的不像話,讓人連應(yīng)付的言語都沒有。 “是?!?/br> “因為王廢后?”阿允有意如此道,觀察他的神態(tài),唇邊不知不覺間露出狡猾的笑意,如果他敢傷她,哪怕是一根手指被劃破的擦傷,她都可以借此機會奪走他的封地,讓他變作庶人。 然而……隔了數(shù)年時間,楚王似乎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離太子之位一步之遙、驕傲至極的皇子,此時聽聞她話,不喜不怒,讓人很難看穿他的心思,“非如此。兒臣在楚地得到數(shù)種珍寶,有能日行千里的寶馬、大如拳頭的明珠、完整溫潤如人頭般大的玉石……以及?!?/br> “是什么?” “以及一雙通體潔白的白鹿,是罕見的祥瑞,兒臣聽聞這種瑞獸只在有明君圣主時才會愿意出現(xiàn),娘娘治國溫和,不愿驚擾百姓,許是感念娘娘恩德,它才會出現(xiàn)在山野中?!?/br> “瑞獸……”阿允笑著搖頭,“自古文人都說皇帝賢德,上天自會降下種種祥瑞;若失德,那天崩地裂、洪水倒灌也要歸于天子。然而我曾在醫(yī)書中看過,通體潔白、看似祥瑞,實則是一種病。它們只是兩只患了白化病的動物。”先帝駕崩后,她說話做事要比以往隨心許多,也不似從前需要揣摩別人的心意,因此話出口后才恍然反應(yīng),楚王名為獻寶,實則為挑撥她與皇帝間的關(guān)系。皇帝畢竟大了,要掌管朝廷名正言順,楚王又口口聲聲將要獻給天子的瑞獸獻給她,若是別的皇帝,稍微敏銳多疑一些,只怕已經(jīng)屈辱不堪,疑心朝政旁落。 阿允心里冷笑,卻并不點破,以李勝的性格,是不會輕易聽從信任別人,然而所謂母子間的關(guān)系和情分,卻可以讓一切暫時拿捏在她手中,阿允何必要憤怒,反而讓李勝對她都多疑思考呢? “是兒臣才疏學淺。”楚王不知信或未信,卻謙遜道,女人溫和的笑著,主動去碰他的手,楚王抬眸,睫毛下有幾分遮不住的驚疑,左手被放到另一個陌生的柔軟的掌心中,奇異的觸感讓他心頭仿佛被數(shù)萬只螞蟻爬過,溫度仿佛在灼燒著心頭已有的火,慍怒、憤憤不平、悲傷、凄切與痛苦……他仿佛回到數(shù)年前無憂無慮的歲月中,在孩童不懂事的吵鬧聲中撞到一個女人的腿,她溫柔的在別人緊張敵視的目光下扶起他,替他擦掉rou嘟嘟臉上的淚水……再次見面后,他們成為了敵人。 楚王不欲使自己想起這么多舊事,此時也不是先帝生前,雖然依舊是王侯之尊,也要更小心些,他順從的任由阿允去拉他的手,短暫時間內(nèi)卻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而她真正的想法卻是……本朝采用的是郡國并行制,既有被國家直接管理的地方小政府;也有諸侯王們的封國,除丞相外,其余一切任由當?shù)赝鹾钭鲋鳌鹊郛吘箲{勇武得的天下,以家族功臣為屏障依托的意味太過,不利于社會發(fā)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留下太多太多的隱患,這么多老將能臣、當年一起爭天下的野心之輩,又離長安頗遠,萬一有人招兵買馬、隨意殺人,消息卻無法立刻傳回長安,令人憂心的又豈止先帝的子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