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珍一句話就解決了，“既然不能開除，就降級使用把，降為助練員，工資待遇也都降級?！?/br>
    但梁主任還有另外一件為難的事兒，“林局長，不用現(xiàn)在的教練了，也沒有合適的新教練，這怎么辦？”

    “不是還有另外一個教練嗎，一個就夠了，另外，招收新隊員的事兒，是你親自負責嗎？”

    梁主任點頭，“對，沒錯，我親自抓，絕對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好苗子?！?/br>
    林雨珍說，“你是足管中心的一把手，很多事兒還都指著你，而且你還是個老同志，不久前才剛剛出院，招收新隊員的事兒，我看就交給小云吧?！?/br>
    足管中心看著是一正一副兩個主任，實際上就是他梁勇的一言堂，云起是他提拔起來的，事事都聽他的。

    “也好，云副主任也應(yīng)該多鍛煉鍛煉了?！?/br>
    林雨珍說，“小云畢竟年輕，我會讓小蔡過去幫忙?！?/br>
    梁主任一愣，林局長這是想要架空他啊，不過，小蔡是外行人，別看處理行政是一把好手，挑選球員他根本不懂。

    小蔡主任的確是不懂，因為他的確不是科班出身的，他是一家綜合大學(xué)畢業(yè)的，畢業(yè)后分配到體育局，一開始真的兩眼一抹黑，關(guān)于體育方面的都不懂，但架不住他好學(xué)，而且同事和領(lǐng)導(dǎo)都是最好的老師。

    現(xiàn)在，甭管什么體育項目，他都很有了解，都能說的頭頭是道，而且三大球和三小球都會打，足球還踢得很不錯。

    人看著瘦溜溜的，還帶著一副眼鏡，咋一看一副文弱的樣子，其實脫了衣服身上全是腱子rou。

    小蔡主任之所以從眾多專業(yè)出身的同事中殺出重圍，第一是因為他曾經(jīng)借調(diào)到其他部門半年，表現(xiàn)不俗，第二是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體育局最厲害的筆桿子，距離重要的稿子無一例外都是他來寫的。

    就連正職劉主任都對他特別客氣。

    但梁主任不知道，凡是對于不懂的事情，小蔡主任都會拿出十二分的認真去學(xué)，他先去請教了教練員，又去請教了體育研究所的一個朋友，然后還從書店買了厚厚好幾本事。

    他之前對足球下了功夫，但足球教練員的知識，倒是了解甚少。

    劉主任看了看書名笑了，“小蔡，你這是準備去當教練了？”

    小蔡主任也笑了，“足管中心恐怕不敢用我。”

    市隊對外招收新隊員，主要就是兩個途徑，一個是下面各單位選送上來的，一個就是面向社會招收的。

    一般就是第一種占了大頭，有時候甚至就是全部。

    這天上午，小蔡主任剛到足管中心，就被云起十分客氣的請到了辦公室，還親自給倒了茶。

    “蔡主任，真是太麻煩您了，局里本身也挺忙吧？”

    小蔡主任淡淡一笑，“都是工作需要，談不上麻煩不麻煩?！?/br>
    “選送人員的檔案，現(xiàn)在都有了嗎？”

    云起趕緊從抽屜里拿出厚厚一摞檔案。

    因為已經(jīng)得到梁主任的授意，要誰不要誰都特別明確了，云副主任這會兒很篤定，

    十分公事公辦的說，“蔡主任，這些球員都不錯，但咱們指定要最優(yōu)秀的，您看，這幾個人怎么樣？”

    人是活的，檔案是死的，而且還是新做的檔案，為了看起來更加合理，在不太夸張的前提下，他把幾個人的情況往高處寫了寫，有些則相反，既往的成績被抹掉了。

    小蔡主任每一張都認真的看了。

    僅從紙面上提供的信息，云起挑的的確都是最優(yōu)秀的，可正因為此，他反而更加不相信了。

    他說，“選球員不是招聘文職，有些條條框框都是死的，達不到是不行的，選球員要看真本事?！?/br>
    “正好四十四個人對吧，不如打一場比賽，上半場兩組，下半場兩組，都有上場的機會，水平怎么樣，一看便知。”

    云起有些慌，說，“這不太合適吧，而且都是不同單位選送上來的，協(xié)作性也比較差，比賽打的必然十分難看。”

    小蔡主任輕笑了一聲，“又不是對外公開賽，打的再難看也不丟人，丟人也只是內(nèi)部丟人，不會丟到外面?！?/br>
    說完，將所有的檔案都放到自己的公文包，站起來說，“云主任，這事兒就不勞你采cao心了，我回去會請示林局長，如果可行，會立即通知所有備選球員。”

    云起沒遇到這樣的事兒，竟然能明搶他們這邊的檔案，但小蔡主任比他級別高，他再搶回來指定是不行的。

    也只能點頭同意了。

    小蔡主任走后，云副主任在辦公室干坐了一會兒，覺得口渴，正要倒杯茶，梁主任派人來叫他了。

    “你說什么，檔案全給拿走了？”

    梁主任聽到后眉頭緊皺，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小云啊，就這么點事兒你都辦不好，你就不能機靈點，立即再拿回來嗎？”

    看來挑選副手只是老實聽話不行，還必須有相對比較強的工作能力。

    云起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梁主任又問，“檔案上，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

    其實他這算是明知故問了，云起不知為什么，心里打了個突，說，“稍微改動了一些，但是并不多?！?/br>
    梁主任怒氣沖沖的說，“誰讓你改的？”

    下午，林雨珍剛剛從市政府開會回來，小蔡主任就過來匯報工作了，說，“林局長，我覺得僅憑這些檔案挑選隊員，有點不太準確，我有個建議，倒不如當他們打兩場比賽。”

    林雨珍一笑，立即就同意了，“不錯，這是個好主意?！?/br>
    小蔡主任的執(zhí)行力很強，說，“那我現(xiàn)在就通知各個選送單位了？”

    林雨珍點了點頭。

    三天后，史無前例的選拔比賽開始了。

    空曠的足球場，看臺上觀眾寥寥，但緊張程度一點也不亞于公開比賽。

    這是一場至關(guān)重要的比賽，也許會決定他們以后的人生。

    年輕的球員們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都是拼全力來打，可能因為各種技術(shù)還不太成熟，失誤和犯規(guī)頻頻發(fā)生。

    但，并不如云副主任所說，場面特別難看，相反，這是特別好看的比賽。

    小蔡主任請來了七八個教練員為所有的隊員打分，最后分數(shù)相加，從高分依次錄取。

    可能這樣仍然不是絕對公平，但相對的公平度還是很高的。

    梁主任的臉色全程都很難看，他已經(jīng)收了禮了，而且也已經(jīng)承諾了，指定能進，但現(xiàn)在來看，估計一個都進不了了。

    云副主任的臉色也不好看，他之前改了檔案，從檔案上看，他挑的那幾個人都沒問題，但一上場就不行了。

    雖然也不算差，也說得過去，但表現(xiàn)還是不夠亮眼，估計都選不上。

    要是之前他沒跟小蔡主任強調(diào)就好了。

    他這會兒心虛的不行。

    本來市隊只準備招八個人，結(jié)果幾個教練員都說，起碼有十五個運動員都很不錯。

    于是現(xiàn)場商量了一下，暫時都留下了。

    回到局里，小蔡主任說，“林局長，有個情況我想跟你說一下?！?/br>
    他從包里又拿出那一摞檔案，從里面拿出幾張，說，“這是之前云副主任挑的人，今天全部都落選了?！?/br>
    林雨珍接過來認真看了看，片刻后說，“你的意思，這檔案有假？”

    小蔡主任從來不打無準備之戰(zhàn)，點了點頭，“沒錯，我讓人通知各單位的時候，已經(jīng)了解過了?！?/br>
    “這些成績，并不是他們的，而是另外一些人的?！?/br>
    林雨珍諷刺的笑了笑，說，“好，我知道了?！?/br>
    小蔡主任走后，她立即讓秘書通知，讓云起來見她。

    云起心里有鬼，一直磨蹭到快下班了才來。

    林雨珍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特別生氣，“隊員的檔案，是你改的？”

    云起低下頭，用幾無可見的聲音說，“是?！?/br>
    林雨珍怒其不爭，憤憤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一個黨員，是一個國家干部，你不清楚這么做的嚴重性嗎？”

    “利用職變篡改檔案，是可以立即開除的。”

    云起做這樣的事兒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沒出過什么事兒，他真沒想到只是添減幾筆，錯誤竟然這么大。

    聽到開始，嚇得一瞬間就變了臉色。

    林雨珍繼續(xù)問，“說實話，這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云起可不敢把梁主任供出來，這點來之前已經(jīng)保證過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沒。沒誰，是我自己這么做的?！?/br>
    林雨珍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云起和梁主任的關(guān)系了，她詐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招聘我讓小蔡主任過去了，因為已經(jīng)查明了以前的一些事兒，你是幫著梁主任對吧，他這么多，是收了相關(guān)單位的好處，但你呢？”

    “其實你就是個頂鍋的，你要是愿意，當然也可以什么也不說，為這次錯誤負擔所有責任，局里會立即把你開除，而且這件事會寫在你的檔案里?！?/br>
    “這將會是你一輩子的污點，我相信不會有單位肯用你了?！?/br>
    云起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選擇和盤托出了。

    這種情況至少有四五年，每年市隊選人，當然也會有一個標準，但這個標準不高，選誰不算誰都是提前預(yù)定好的。

    有次梁主任喝醉了，說出了大實話，凡是下面送上來一個隊員，他都要收五百塊，少于這個數(shù)，再好的水平都不好使。

    最近兩年，已經(jīng)漲到六百塊了。

    林雨珍聽完后眉頭緊鎖。

    梁主任想要好處，下面的送選單位想要政績，體育跟別的不一樣，是很難出成績的，為上級輸送人才，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最終都獲得了實惠，但卻把足球隊給坑了。

    她這會兒心里特別難受，梁主任的檔案她仔細看過，在他的運動員生涯中，他的表現(xiàn)還是不錯的。

    本來，她不想開除梁主任的，但現(xiàn)在來看，這還不是只開除的問題了。

    第二天一上班，她立即去找了陳副市長匯報。

    陳副市長聽了良久沒有說話。

    梁主任自持的那個背景，就是陳副市長，很少有人知道，兩個人是初中同學(xué)，并且這些年一直都有聯(lián)系。

    私交算是不錯。

    最終，梁主任被開除，不是普通的開除，而是雙開。

    云起的副主任也被擼了，并且調(diào)離了足管中心。

    新上任的足管中心主任就是小蔡主任，他又從辦公室?guī)ё咭粋€科員，作為他的副手。

    這么整頓之后的效果特別顯著，在十一月份的一場比賽中，市隊拿到了史無前例的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