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小孩兒呢。

    宋輕沉幾滴眼淚又被氣回去了。

    她惱火的推搡人, 沒推開，被環(huán)的更緊。

    想說話, 又被人搶先。

    “呵……”

    聲音來自門口。

    “光天白日之下，我還說兩個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 原來在這。”

    宋輕沉回過頭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 姜徹站在殿門口，胸前的衣服早已經(jīng)被汗水打透，看著他們, 目光如炬。

    嘻嘻的笑。

    “在佛祖面前都不收斂一點嗎？”

    陰陽怪氣。

    宋輕沉臉皮薄，低著頭, 小小的掙扎。

    肩膀被扣得更緊。

    她抬頭, 周池妄凸出的喉結(jié)在動, 上下滾一圈，脖頸上的汗?jié)n還在，嗓音也沉。

    慢條斯理，“只怕有的人，想收斂都沒有機會?！?/br>
    是宣戰(zhàn)，觸及到了姜徹的逆鱗，他瞇著眼睛，把校服外套猛然甩上肩膀，走上前來，去扯周池妄的衣領。

    “老子早就看你小子不順眼了?！?/br>
    兩個人的身高本就相當，周池妄的衣領被抓住，他護住宋輕沉，一步不讓。

    挑眉，事不關(guān)己地添柴加薪，“巧了，我也是。”

    姜徹氣勢洶洶，兩個人的視線隔空相對，那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

    站在一邊的住持搖搖頭，站在一邊勸，“佛門重地，不是你們小年輕意氣用事的地方?！?/br>
    宋輕沉夾在兩個人中間，她緊張地看兩個人，被周池妄護到身后，抓緊他的衣擺，從他的身后探出一個腦袋，轉(zhuǎn)向姜徹，“你、你別發(fā)瘋了?！?/br>
    姜徹的拳頭懸停在空中。

    他轉(zhuǎn)而質(zhì)問宋輕沉，“到底是誰在發(fā)瘋，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周池妄環(huán)胸抱臂，面無表情。

    宋輕沉只說，“這里不是適合打架的地方，你要鬧，出去鬧，也讓大家都看看?！?/br>
    “我也不怕，丟臉?！?/br>
    猶如當頭棒喝，姜徹緩慢地放下手，死死的盯著宋輕沉。

    明目張膽的雙標與偏袒，像向陽花，只轉(zhuǎn)向太陽的方向，無關(guān)邏輯，無關(guān)憎惡，從姜徹的眼中看，是喜歡的盲目。

    “好，好?！?/br>
    姜徹連連應聲，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加重語氣重申。

    “你跟著他，你早晚會后悔。”

    “你玩不過他?！?/br>
    他一邊放狠話，一邊仿佛想到什么，又在笑，“老子就等你后悔的一天，等你栽個跟頭，哭哭啼啼地回來找我。”

    宋輕沉蠕動唇角，被周池妄插話。

    “不會有這一天?！?/br>
    習慣于冷眼旁觀的人，輕描淡寫的回，“我不會讓她摔?！?/br>
    他露出冷嘲的表情，輕啟薄唇，補上最后的暴擊，“不像你?！?/br>
    姜徹聲音驟停。

    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逡巡，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甩上肩膀，盯著兩個人看了半晌，忽而從前面拿出來三支香，在佛祖面前鞠躬。

    “請保佑，”他頓了頓，“宋輕沉的頭腦早日清醒?！?/br>
    宋輕沉：“…………”

    周池妄面無表情的嘲弄，“佛祖不渡你這種傻……”

    差點罵出臟字。

    他戛然而止，拉過宋輕沉，往回走，重新站在了上來的九十九層臺階之前，問她。

    “還有走下去的力氣嗎？”

    宋輕沉點點頭，抬了抬手中的登山杖，“有這個。”

    跟著周池妄走下去的時候，下面的學生們還在吃東西，有些還在喊話，而有些則是三兩成群，交換聯(lián)系方式。

    而此刻，距離高考只剩下最后的一百天。

    遠方早已天光大亮。

    所有的情愛八卦都在最后一百天遠離，六班作為高三年級中重點班中的重點班，更是無暇顧及其他，從白天學到黑夜，睜眼又是白天。

    咖啡和茶摻和著下，二模過后，班內(nèi)有同學情緒崩潰的趴在桌上哭。

    有人主動遞紙，卻沒有人主動安慰。

    所有人都繃著最后一根筋，老師在講臺也講不出來什么內(nèi)容，只告訴他們，要查漏補缺，不要松懈，至少要堅持到最后。

    倒計時在一天天的縮短，快高考那幾天，高三六班某學生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在班內(nèi)輪流簽名。

    “老同學們，天南海北，看到這手破字就能想到你們?！?/br>
    簽字的人隨手拿出來老師寫字的黑色碳素筆，一邊寫一邊罵，“滾蛋也不看看你拿狗爬體，要臉嗎？”

    宋輕沉前排的男同學弄來了老舊活頁同學錄，一張張的發(fā)。

    “土不土啊你，小賣部都不賣的東西?！?/br>
    男同學嘿嘿一笑，“快倒閉的那個批發(fā)市場買的，看給你羨慕得眼都紅了。”

    他說著，從里面摘下來，遞給宋輕沉。

    宋輕沉抬頭。

    男同學的目光透過她往后看，繞到她身后周池妄的身上，又回頭，腆著臉問，“同學一年，能不能給我留點話?！?/br>
    土舊的頁面，畫著幾張不起眼的插畫，送給宋輕沉那張是天藍色的，旁邊的裝飾詞是……

    loving you.

    宋輕沉裝作看不見，正常地留祝福語。

    輪到周池妄時，他放下手中的書，掃了一眼男同學，捏起來桌面上跟宋輕沉看起來像是情侶色的鋼筆，筆走游龍，寫下一句話。

    ——白日少夢游，好好努力，前程似錦。

    極致通俗，又意味深長。

    男同學對著這句話心照不宣的笑，“以后就指著周哥這句話賣錢了?！?/br>
    距離高考還剩下最后一天。

    七中是考點，直接放了學生的假。

    宋輕沉還是緊張，她算不上什么大心臟，晚上睡也睡不下去，索性起床看書，看的累了，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下了三天的雨。

    屋外淅淅瀝瀝，屋內(nèi)燥熱蒸騰，主干路上禁止鳴笛，愛心車隊早已經(jīng)準備就緒。

    是全國高考，也是全城高考。

    父親請了三天假，早早地給她做飯，推出來自己老舊的三腳架自行車，帶著她走。

    一邊走，一邊對她說，“這車現(xiàn)在沒人騎了，但是最穩(wěn)當?！?/br>
    臨她進考場前，又問，“文具筆之類的都帶齊了嗎？再檢查檢查?！?/br>
    宋輕沉點頭。

    “巧克力呢？”

    “也有?！?/br>
    “水呢？”

    “在。”

    “去吧?！备赣H推著她的后背，“不要有壓力，考什么樣是什么樣，回家以后，想吃什么，給你做。”

    宋輕沉又狠狠地點頭。

    七中大考場，各路學生一涌而入，占滿整個門口，快進門之前，她回頭望。

    形形色色的家長站在門口，密密麻麻的打著傘，從年輕的父母到年長的爺爺奶奶，有些干脆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學校門口，卻又自覺遠離警戒線，讓開最后一條通道。

    人頭攢動。

    再大的波瀾也只把鯉魚送到龍門前，多年寒窗苦讀只差縱身一跳。

    成也一跳，敗也一跳。

    宋輕沉準備了許多根黑筆，0.5的碳素筆，臨去考場前，盯著周池妄給的那只筆。

    還是放進了自己的筆袋里。

    給周池妄發(fā)了高考之前的最后的微信。

    【沾沾運氣】

    【學神護體】

    附贈一個錦鯉保佑圖。

    然后關(guān)機，放到了外面。

    屋外的雨停停下下，室內(nèi)一片蒸騰，最后一場考試時，宋輕沉考場的空調(diào)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