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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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況一根煙已經抽完,口中吐出nongnong白霧。霧氣遮擋住他的臉,讓人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有一雙眼睛,在重重白霧掩映下仍能看出冷得嚇人。 徐未然出門的時候天還微微亮著,現在已經徹底黑透。 路上很安靜,沒有幾輛車經過,行人也格外少。偶爾有腳步聲響起來,徐未然驚出一身冷汗,強忍著害怕回頭去看背后有沒有人。 還好只是普通的過路人,一個mama牽著一個小孩。 徐未然加快腳步往小區(qū)趕。 拐了個彎,前面是條人跡更稀少的街道,路上的燈出現了故障沒有亮起來。 不算短的一條路黑漆漆的,里面像藏著吃人的怪獸。 徐未然眼前閃過笨重的一把刀,那把刀落下去,照著父親的臉劃了一刀,又朝肚子上劃一刀。 毫無章法地亂揮亂砍。 血液粘稠,其間混雜著破裂的臟器。 她猛地閉上眼睛,額上一陣陣地出冷汗,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兩條腿軟得快站不住。 無論如何都不敢往前走。 在這個時候,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她一聲。 “徐未然?!?/br> 聲嗓溫和,特意壓住了與生俱來的冷意,語氣里帶著安撫。 是邢況的聲音。 這個聲音瞬間把她從恐懼中拉了出來。 她睜開眼睛,迅速鎮(zhèn)定下來。 慢轉過身。 邢況就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地方,身上落著光。 他朝著她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停在她面前,他清楚地看到她蒼白的臉色。 像是大病過一場的樣子。 這個時候發(fā)現,她的被害妄想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很多。 他把手機拿了出來,打開手電筒,替她照亮前面一方黑暗:“走吧,我?guī)慊厝??!?/br> 徐未然眼眶一熱,不知道是委屈更多還是剛才的害怕沒有消失,她猝不及防地滾下了一滴眼淚。 邢況慌了神,還好口袋里裝著一顆糖。他拿出來,放低聲音,哄一樣地說:“別哭了,吃這個?!?/br> 因為剛才的事,徐未然已經徹底放棄他了,不敢再做什么異想天開的夢??稍谒龥]有勇氣往前走的時候,邢況出現在了她身邊。 她沒辦法再對他冷言冷語下去,看著他手里的那顆棒棒糖,她想,就當成是普通朋友,把他的好意當成是朋友間的關心好了。 她接了他遞過來的糖。 邢況帶她走進那條黑漆漆的街道,手電筒一直開著,照亮她腳下的路。 兩個人并沒有再說什么。邢況一直把她送回了家,像以往一樣看著她關上門才走。 徐未然把那顆糖跟邢況送給她的所有糖果全都放在一起。 她已經能確定,邢況是不喜歡她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李章追求她而什么都不說。 這場短暫的夢該醒了。 她在自己最美好的少女時光里情竇初開,喜歡上了一個少年??筛蠖鄶档墓适虑楣?jié)一樣,她的這份暗戀要以失敗告終了。 她可以留得住他送給她的糖,卻留不住他。等高考結束,各奔東西,她應該就沒什么機會能再見到他了。 只剩幾個月的時間了。 她想,她應該也不是什么長情的人吧。像糖果都有保質期一樣,她對他的迷戀總會戛然而止的。 雖然放棄是件很痛苦的事,但人生不如意事常九八,痛苦是人的常態(tài),別人可以熬過去,她為什么不可以。 她把糖果盒的蓋子蓋上,合上抽屜。 等糖果過了保質期的時候。 等告別高中校園,再也找不回青春年少的時候。 她就會忘了他。 第1章 ??夏蟬 沒趣這幾天的生意不太好,店里只坐著寥寥幾個人,大部分客人都被對面地下天堂搞的狂歡派對吸引過去了。 谷成真一點兒都不發(fā)愁,坐在吧臺處小口小口飲著酒。 “你在這上班總也不是個事兒?!彼忠淮蔚貏裥煳慈唬骸拔医o你找了個家教的工作,一小時時薪八十,比在我這上班強多了,你要不要去?” 徐未然有點兒動心:“是給幾年級的輔導?” “初一年級,是我朋友家的一個孩子?!?/br> 秋瓊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在店里找了找,最后在徐未然旁邊的吧臺處坐下,笑道:“未然,還記得我嗎?” 徐未然認出她是邢況的mama,禮貌打招呼:“阿姨好?!?/br> 秋瓊看了一圈周圍,問她:“你在這兒上班,肯定很辛苦吧?” 徐未然:“還好,不辛苦的?!?/br> 秋瓊笑了笑:“是這樣,我今天過來是想請你給邢況當家教。” 谷成真把酒放下來,小聲嘟囔:“怎么還有搶人的啊?!?/br> 秋瓊:“如果你肯同意,我可以給你一小時三百塊的時薪。如果你不滿意的話還可以再加。你看你愿意去嗎?” 谷成真的眼睛大了一圈,猛地一推徐未然:“去去去!必須去!”又對秋瓊說:“這份工作我們然然答應了,是哪天開始上班?。拷裉爝€是明天?需要現在就跟您走嗎?” 徐未然卻拒絕了:“不好意思,這份工作我不能勝任?!?/br> 谷成真立馬恨鐵不成鋼地數落她:“你瘋了?還是傻了?” 徐未然沒有辦法告訴他們,她需要跟邢況保持距離,否則她怕自己會陷得越來越深。 “阿姨,謝謝您給我這么好的機會,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她找了個合適的借口:“我的成績沒有那么好,一點兒都不拔尖。您可以去找那些能力比較強的給邢況輔導。” “我找過,可是邢況根本連見都不見他們,”秋瓊告訴她:“你也應該知道邢況是什么脾氣,他每天在學校都是在混日子而已,根本就不想學習。你或許覺得像他這種人不學習也沒什么關系,總有學校能給他上??烧账@樣下去,他高考是會交白卷的,到時候他父親面上無光,不知道會怎么發(fā)脾氣。如果把他隨便打發(fā)去哪個國家,那他這輩子就完了?!?/br> 秋瓊握住她的手:“好孩子,阿姨只能來找你了。我能看得出來,邢況他是會聽你的話的。只要你答應幫他輔導功課,他的高考就有救了。他其實學習底子是很好的,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是在后來才突然不肯學習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幫他,只能來求你?!?/br> 徐未然聽得糊涂,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想到那天她讓邢況做題,邢況就真的老老實實地刷了一天題。她后來看過他的卷子,他的字寫得很漂亮,卷子也填得很滿,而且題目全都答對了。 所以,是為了什么才要裝出頹廢無能的樣子,一天天地在學校里混日子? “他、他應該也不是很聽我的話,”她心虛地說:“阿姨是不是誤會了?” “我不會看錯的,他確實會聽你的,”秋瓊見她心軟,再接再厲:“你就當是幫幫他,好不好?” 徐未然并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幫到邢況。 李章跟她告白時,邢況淡漠的表情就像一根刺,始終扎在她心口,她不想讓自己跟邢況再有更多糾纏。 “對不起,您還是請其他人吧。我沒有給別人輔導過功課,覺得自己會做不好,還是留在這里當服務生比較適合我?!?/br> 她艱難拒絕,起身走了。 秋瓊本以為這孩子跟邢況的關系應該還不錯,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么干脆。 秋瓊并沒有放棄,第二天又來了沒趣,趁著徐未然不忙的空當找到她,苦口婆心勸了半天。 徐未然依然狠心拒絕。 第三天,秋瓊仍然來了。 “我也知道我有點兒厚臉皮了,”秋瓊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能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煩你??晌沂钦娴臎]有什么辦法了,這幾天你也看見了,邢況又沒有去學校上課,不知道去了哪兒。他跟他爸的關系本來就不好,要是再這么下去,他這輩子不就毀了嗎?!?/br> 秋瓊原本不想說太多,但現在也顧不得了:“你或許不知道,其實我是他繼母。外人都覺得我見不得邢況好,巴不得他一直這么下去,好離間他跟他父親的關系,讓他父親不要把集團交到他手里。但我這么多年,是真的拿邢況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不希望他誤入歧途。如果你能幫幫我,讓他別再這么自甘墮落,我會很感激的?!?/br> 秋瓊竟然不是邢況的生母。 徐未然記起邢況曾經跟她提起過,他是一個人住的。 是因為跟家里人的關系都不好,所以才不得不搬出去嗎? 想到他平日里對什么都很無所謂的樣子,徐未然終于沒辦法再拒絕下去,最后勉強答應下來:“那我試試吧??梢菦]有什么效果,還請您不要怪我?!?/br> 秋瓊十分高興:“怎么會沒效果呢,一定有的,阿姨相信你?!?/br> 秋瓊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邢況。 邢況那邊一直沒有回復,到了次日也并沒有過去學校上課。 秋瓊覺得照他的性格,應該確實不會接受這個家教了。 她正要給徐未然發(fā)個消息,讓她今天先回家,等到明天再看看情況。 透過車窗玻璃,卻看見隨著放學鈴響,邢況逆著人群的方向走進了學校大門。 秋瓊高興得差點兒把手機扔了。 教室里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徐未然看看自己旁邊空蕩蕩的課桌,上面只隨意扔著一支筆,除此外什么都沒有了。 秋瓊果然還是高估她了,她哪有那么大魅力,能讓邢況乖乖地過來聽課。 秋瓊事先跟她說過,從今天開始,按照每天三個小時的輔導時間,每小時三百元輔導費,雷打不動。所以就算邢況不在,她耗在這里的三個小時也是可以拿到錢的。 這就是資本家的財大氣粗嗎? 徐未然盯著邢況的課桌看了會兒,低低地自言自語:“所以我,是在薅資本主義羊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