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川望向花樓的方向。

    花樓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了，雕窗上繡帕如云，完全沒有受到那起兇殺案的影響，“我們再去問問關(guān)于鈺兒死的事?！?/br>
    現(xiàn)下這事理得尚不清楚。

    “好?！绷帚阶h，“先把她情郎找出來，應(yīng)該能知道些東西?！?/br>
    *

    花樓精美，方值午時，亦是高樓紅袖客紛紛。

    “公子進(jìn)來玩玩吧～”身姿婀娜的姑娘在門口招徠，看到萬古川，眼睛一亮就貼了上去，“哎呀，公子好英俊～”

    萬古川避開她，“不作客，我們來查案?！?/br>
    姑娘貼了個空，也不惱，紅唇帶笑，美目善睞，“那公子要不要順便檢查一下我～”

    萬古川：“不。”

    姑娘：“……”

    林泓笑道：“今天就不和jiejie鬧騰了，老鴇在嗎？”

    “哎呀，這位公子笑起來真是好看?！惫媚锍帚咳?。

    萬古川看過去，“姑娘?！?/br>
    那姑娘動作一頓，努了努嘴，心說真兇，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里面喊道，“白mama，有人找你?！?/br>
    “哎呀，誰找我呀～這年頭還有人稀罕我啊～”老鴇搖曳著臃腫的身子，笑嘻嘻地走了出來，抬頭一看兩人，“喲！那天的兩位俊公子。”

    “想向您再問一些關(guān)于案子的事情。”林泓道。

    老鴇訝道：“不是結(jié)案了嗎？”

    云亭妃子不可能落網(wǎng)，那一定有替罪羊。

    “兇手是誰？”萬古川問道。

    老鴇：“自殺啊?！?/br>
    萬古川：“……”

    林泓：“……”

    林泓頭疼，“這怎么可能啊?！?/br>
    陳朝已經(jīng)腐朽昏聵到這種地步了嗎。

    老鴇嘆了一聲，“進(jìn)去說吧?！?/br>
    *

    路上他們路過庭院，庭院里停著一架奢華的水晶輿轎，白縵輕籠——正是云亭妃子在慶典上出行用的那一架。

    “云亭妃子在這里嗎？”林泓問道。

    老鴇回答：“不在呀。”

    林泓指了指那水晶輿轎，“那她的轎子怎么在這里？”

    “哎呀，”老鴇揚了揚手帕，“這轎子是我們花樓的，昨日借給云亭妃子用用?！?/br>
    “想不到花樓還挺氣派的?！绷帚Φ?。

    “可不是嗎？”老鴇很是驕傲，“公子別小瞧我們?！?/br>
    有幾個小廝正在打理那輛精美絕倫的轎子。

    萬古川看了一眼。

    三人在一個包廂落座。

    “我是最疼鈺兒的，雖說船上都是開罪不起的主，但這案子這么草率地結(jié)了我也意難平。”老鴇揮退送茶的姑娘們。

    “我覺得二位也非一般人，所以希望你們能幫幫忙，讓她死得也明白一些?！崩哮d勉強笑笑，“你們想知道什么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br>
    看來那日老鴇是有所隱瞞的。

    “云亭和鈺兒認(rèn)識嗎？”萬古川開門見山。

    老鴇聞言一頓，朝窗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門口，很謹(jǐn)慎的模樣，壓低了聲音對他們道：“她們是情人?！?/br>
    “哈？”林泓也愣了。所以鈺兒的情郎是云亭妃子？？

    那云亭要治病為什么殺她的情人？

    老鴇嘆道：“這個是絕對保密的，你們上次問我鈺兒有沒有?？停也桓艺f?！?/br>
    “愿聞其詳?！比f古川道。

    “以前鈺兒是敬侯王府——也就是云亭妃子家的婢女，后來安王相中了她的美貌，把她要去做了小妾?！崩哮d呷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茶。

    她繼續(xù)道：“再后來，安王預(yù)謀反叛的事情敗露，這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云亭妃子那時已經(jīng)是圣上的寵妃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保住了鈺兒的性命?！?/br>
    “只是反叛一事本就讓景和帝氣得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鈺兒作為罪臣家眷被充作了官妓?！汤恕ǔ桑蛠磉@船上的花樓了?！?/br>
    “‘吞浪’建成九個月，共下海一十八次，云亭妃子乘了十七次船，都是為了見她?！崩哮d放下茶杯。

    林泓驚嘆。想到那句“船沉的時候云亭妃子恰好在船上”，怕是“不在船上”才更加“恰好”。

    “云亭妃子身為女子必不可能進(jìn)出花樓，兩人會面也是隱秘之事，每次都由云亭妃子的手下傳信，鈺兒稱病告客。夜里云亭妃子的手下來接鈺兒，臨近清晨又送她回來。”

    “這么多次從來沒有出過事，這一次，鈺兒竟然在回來后身死?！崩哮d又有些難過了。

    “鈺兒是苦命的人，向來乖巧，我又憐又愛，一直視若己出……人說沒就沒了……”老鴇不禁又有些哽咽。

    “jiejie節(jié)哀?！绷帚膊恢涝撛趺窗参苛恕?/br>
    林泓看向萬古川，“這么說來，云亭妃子應(yīng)該是很珍視鈺兒的，怎么會殺她呢？”

    “公子是說云亭妃子殺了鈺兒？”老鴇一臉難以置信。

    “是這么推測的?！绷帚馈?/br>
    “不可能！你們是沒有看到，云亭看鈺兒的眼神……還有，你們不知道，當(dāng)時替反叛罪臣的家眷求情是冒了多大的風(fēng)險，云亭怎么會殺她……”老鴇不敢茍同。

    林泓道：“呃……您先別激動，我們也只是推測?！?/br>
    老鴇沉默了一會兒，“但是你們這么一說也不是沒有可能，云亭妃子不是生病了嗎？我聽說人的內(nèi)臟可以當(dāng)藥啊，她會不會……”老鴇不敢想下去了。

    萬古川站起了身，向老鴇請辭，“多謝告知，我們會繼續(xù)調(diào)查的?！?/br>
    *

    走出花樓。

    萬古川對林泓道：“還記得我說過嗎，云亭接受不了自己要死了?！?/br>
    “嗯?！绷帚鼞?yīng)道。

    “她能做出讓滿船人陪葬的事，也能做出挖心上人內(nèi)臟的事，更何況鈺兒的命本來就是她給的?！比f古川道。

    “雖然但是，真人渣啊?！绷帚鼑@為觀止。

    林泓想了想，“只是，如果她們夜里私會，云亭為什么要把她送回去后再殺她，直接在私會的時候殺她不就好了嗎？”

    萬古川道：“在哪殺都一樣，興許不想看她死在自己面前，也或許還是想隱瞞自己殺了她的事，畢竟傳到景和帝耳朵里，又救又殺的，難免會起疑。”

    “我服了我真是服了?！绷帚蝗痪陀X得秋露節(jié)上驚鴻一瞥的是一坨屎。

    呸呸呸，自己居然對著一坨屎說真好看。

    他拍了拍萬古川，“幸好你遮住了我的眼睛?！?/br>
    萬古川：“嗯，我早有料到?！?/br>
    林泓：“吹，你就吹?！?/br>
    “你真信了？”萬古川問他。

    “嗯？”林泓不解。

    萬古川笑了笑，“以上，都是老鴇想讓我們以為的。”

    林泓看向他。

    萬古川道：“她在撒謊?！?/br>
    第043章 何為真相船逐紅日

    “怎么說？”林泓皺了皺眉，“我覺得上面那種說法沒有問題啊。”

    萬古川道：“她在誘導(dǎo)我們。”

    “鈺兒根本不是云亭殺的，而是老鴇殺的。”

    林泓一怔。

    “那架水晶輿轎是花樓的，抬轎子的人也是花樓的?！?/br>
    萬古川繼續(xù)道：“我在方才整理輿轎的小廝里看到了給云亭抬轎那人，也就是兇案現(xiàn)場站在窗邊的那人——我們弄錯了，他是老鴇的人，不是云亭的人。”

    林泓問道：“可腰牌怎么解釋？我們當(dāng)時猜測兇手在兩人以上。”

    萬古川：“那個腰牌確實是云亭手下的，這恰好也證實了老鴇說得不錯，鈺兒確實是云亭的情人，云亭手下會在臨近清晨的時候送鈺兒回房，腰牌一定是他在折返的時候弄丟的?！?/br>
    萬古川道：“如此說來，窗邊那人關(guān)上窗戶不是為了掩飾兇手逃跑，而是為了避開云亭手下的耳目來行兇。”

    林泓恍然大悟，“殺了人，挖了內(nèi)臟，嫁禍給云亭，老鴇再大喊‘殺人了’吸引人群，天衣無縫啊。所以這才是鈺兒死在自己房內(nèi)而非云亭房內(nèi)的真正原因吧?！?/br>
    “正是。”萬古川贊同，“云亭根本沒有殺鈺兒更沒有吃她的內(nèi)臟?！?/br>
    “那窗臺上兩個男人的腳印作何解釋？”林泓問道。

    “興許就是老鴇故意留的，讓我們誤以為留了一個兇手在當(dāng)場，屆時，讓那個小廝站在窗邊引起我的懷疑，再讓他出現(xiàn)在抬云亭轎子的行列里。我們之后對云亭的懷疑就順理成章了?！?/br>
    “也是，如果說都是云亭的手下，既然都留了一個人在現(xiàn)場了肯定是會處理證據(jù)的?！绷帚馈?/br>
    而不是站在窗邊了還讓他們看到那些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