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無魂(無限) 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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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寬敞明亮,擺設整齊,屏風掩映。這屋主人名貴的書畫被收走了,墻上有幾處明顯的留白。寬大的木桌上硯臺里的墨水業(yè)已干涸,筆架上掛的毛筆也結了蛛網(wǎng)。 黑漆的大床塌上空蕩蕩并無床被,床簾也被收走,床架上鑲嵌的珠寶也被人摳去,剩下的雕花卻依舊栩栩如生,云紋鳥獸,足以瞥見當時華貴的模樣。 許是有些累了,萬古川簡單地撣了撣躺椅上的灰塵就坐了上去,靠在背靠上,目光投向了林泓。 四目相對個正著。 林泓心頭一緊,“看我作甚?” “我以為你有問題想問我?!比f古川道。 林泓脫口而出:“近日如何?” 萬古川怔住了,他以為林泓會問自己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宅子,又是怎么找上這典當鋪老板的,他做夢都沒想林泓開口問了這個…… 萬古川品不出自己是悲是喜,笑了一聲,抬手捏了一下酸脹的眼角,“國泰。” 放下手又看向他,“民安?!?/br> 不知我如何,只知國泰民安。 林泓被他說得噎住了,感覺更氣了…… 方才不曾細看,此時目光下移,便驟見他肩頭的衣服被利刃劃開了條長長的口子,頓時太陽xue突突地跳起來,一直憋著的情緒頓時藏不下去了,“萬古川,你他娘的真是不怕死!” 萬古川見林泓逼近,白衣?lián)u曳,他不明所以卻沒有攔,任林泓的手帶風拂過自己的臉,撐在了自己靠著的椅背上。 有些近。 能聞到他身上的沉香味。 萬古川抬眸看向他。 是那個夢里描摹過千百遍俊朗萬分的輪廓,整齊的眉蹙著,那雙顧盼能生輝的俊目帶著薄慍。 萬古川不知他為何生氣。 “南蠻細作尚在城門之內(nèi),你下令不讓進出,想甕中捉鱉?你帶兵在城門之外,前是虎狼,后是帶刺的絕壁。你是嫌細作傳遞的消息飛得不夠快,南蠻打上門的時間太晚,自己活得太長嗎?禍起蕭墻,你倒是挺會置自己于險境?!?/br> 萬古川感覺到他的氣息拂過自己下巴。 懸膽似的鼻下,薄唇淡粉,皓齒若露。 想吻他。 想法一閃而過,萬古川卻沒有動,“林泓?!边@一聲喚得竟有些繾綣。 林泓自己都不察地退了幾分。 “你真以為,天子的精兵連幾個賊都捉不住嗎?” 萬古川看進他眼睛里,“細作十有三人,早已落網(wǎng),軍營里有的是手段撬開他們的嘴。借他們之口給南蠻傳遞消息已有半月。細作久去未歸,或接應之人久不親見細作,我若不封鎖城門,沒有理由,南蠻豈不生疑?” 模仿細作的筆跡,傳遞假消息混淆視聽。城門緊閉,不進不出,細作留于城中不歸,接應不成,便是合理的。 林泓笑了笑,“萬將軍好算計啊。精兵強將枕戈待旦,軍隊之后城墻壁立萬仞,消息真真假假,他南蠻豈敢輕舉妄動?” 昔北狄與大徵較量之時,南蠻養(yǎng)精蓄銳,內(nèi)部幾番吞并革新,向南再拓版圖。 大徵元氣已傷而南蠻正盛。 如今南蠻比之大徵的實力如何誰也不敢妄斷,豈能貿(mào)然開戰(zhàn)? 戰(zhàn)火能推則推,能已則已。 萬古川看著他。 “大徵有謀士,南蠻亦有能人;大徵有虎賁,南蠻亦有死士……”林泓突地停住了話頭,沒再說下去了。 大徵的死士不就在眼前嗎,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直面敵營的不是他又能是誰? 不公平。 林泓有些難受。 萬古川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掉以輕心,聲音不由又輕了幾分,“對南蠻的攻防自是不止這些,朝廷使臣皆有計謀,大徵邊界早有部署,行兵布陣、糧草物資我皆有數(shù),你無需擔心。” “誰擔心了?”林泓瞪他一眼,收回撐著椅背的手,正要直起身退開,卻被這人一條長腿微抬款在了腳踝上。 “娘的!萬古川你做什么!” 他頓時重心不穩(wěn),栽倒下去,撲進了他懷里。 萬古川卻不再有動作了,只是低聲笑了起來。 雖時值深秋,但萬古川向來穿得很少,林泓的臉貼在他胸口,體溫透過衣料傳來,竟有些灼人。 低沉的笑聲響在頭頂,氣息拂過自己的頭發(fā),癢得酥麻,身下的胸腔隨笑聲在微微顫動。 林泓感覺氣血涌上頭,臉在發(fā)燙,心臟狂馳。 手忙腳亂要撐起身子,卻找不到支撐點,在他懷里拱了又拱…… 萬古川不笑了,“林泓,別亂動?!?/br> 林泓全然不查萬古川的異樣,一條腿的膝蓋撐在他腿間的椅子邊沿上,雙手撐到了椅子兩邊的把手,終于支撐起身子來,抬眸就對上了萬古川的眼睛。 這個姿勢,像極了他把萬古川壓在躺椅上,那條膝蓋頂在椅子上的腿還不太規(guī)矩的樣子…… 心臟跳到嗓子眼上,林泓大腦一片空白,他要找話題轉移注意力,心亂之下,他開口道:“你看你衣服破成這樣也不換一件?!?/br> 說完他就后悔了,這是不是有點太……無微不至了…… 萬古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肩頭的破口,勾了勾嘴角,伸過骨節(jié)分明的手不甚在意地翻看了一下,“軍營里對練時留下的。還沒來得急換。倒也無妨,更破的都穿過?!?/br> 他看衣服,林泓就看著他。 俊臉的輪廓很深,鼻梁高挺,與之相連的眉骨上是兩道濃黑的長眉,斜揚而上。 離得很近,他低垂著眼,濃密纖長的睫毛幾乎根根可數(shù)。墨發(fā)垂下。 林泓移開目光,“對練?誰的刀刃還能碰得著你呀。” “我的副將?!比f古川道,“是個高手。” “那確實?!绷帚栈赝群褪?,退開站直了去,“能劃到你衣服,能不是高手嗎?” “謬贊。”林泓一退開,萬古川的目光就投向了他。 林泓卻沒再看他。 “細作落網(wǎng)的事兒你說與我聽就不怕我通敵叛國,賣國求榮?”林泓道。 萬古川笑了,“林家富可敵國,平陽城離南蠻之地也是山遙水遠,林二公子做什么想不開?” 這句話刺得林泓心疼。 邊關的鐵血狼煙與城里的紙醉金迷何干? “我去看看銳立。你休息會兒?!闭f著,林泓朝外走去了。 其實,心里三分是想逃。 “嗯,你們小心?!比f古川目光跟著他,“我這聽得見?!?/br> 言外之意,有事喚我。 * 林泓踏出房門,一轉頭就看到了段宇正眨巴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那模樣帶著幾分心虛。 “干嘛?”林泓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沒干嘛呀?!倍斡钛柿搜士谒?/br> 他方才去完溷藩回來,就看到林泓正趴在萬古川懷里扭呀扭(?),得勁兒地勾引人,他頓時就站在門口不敢動了。 他看到林泓扭完,人家萬哥根本不為所動,都沒什么動作,然后林泓就放大招了,撐在椅子把手上,膝蓋直接頂上去欲行不軌…… 嘖嘖嘖,他明白老板為何硬要把他們想成那種關系了,分明就是這兩位哥連累了自己! 之前他還覺得是開玩笑呢,沒想到清泉哥情深至此。 段宇拍了拍林泓的肩膀,語重心長,“清泉哥,不要擔心,我永遠支持你。有我在,我?guī)湍??!?/br> 林泓:? 林泓正要問他在說些什么,外面就傳來了典當鋪老板的吆喝聲——給他們送東西來了。 林泓給的錢足,典當鋪老板帶來的東西自然足,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這老板是個聰明人,林泓又給了他成倍的碎金子,“多謝老板。” 典當鋪老板笑得眼睛都找不著了,“誒!”,伸手接下碎金,“公子客氣了!有什么需要,只管來找我!” 典當鋪老板沖他們揮手,帶著他的伙計們離開了。 偌大的宅院再次清清冷冷。 兩人抱著棉絮被子朝主屋走去。 “清泉哥,” 段宇聳了聳懷里要滑下去的被子,“你和溯峰哥住主廂房,我住側廂房吧?!?/br> 林泓想也不想道:“我們?nèi)齻€擠擠唄,安全?!?/br> 段宇恨鐵不成鋼,難得自己用心良苦,“你就跟他一起睡吧,我一個人沒問題,早練出來了!” 林泓一臉莫名其妙,“那也該是你和他住主廂啊——跟著他安全?!?/br> “你別不好意思了!”段宇頓時給了他一個“我都懂”的表情。 林泓:?? 兩人爭了一路,已行至主房前。林泓怕吵到萬古川,讓他住口了。 段宇翻了個白眼,抱著被子直接去了側廂,林泓攔都攔不住。 沒辦法,林泓走進了主廂。 剛才已經(jīng)撒了一波氣了,這會兒怎么還是緊張兮兮的…… 萬古川在躺椅上睡著了,瞌著眼睛,眉目如墨。 林泓看了他一眼,把懷里的被子放到床上,抽出一根毯子搭在他身上。 用腳勾出一個凳子在他旁邊的桌旁坐下,想喝水,卻發(fā)現(xiàn)水壺是空的,里面落了灰,結了蛛網(wǎng)。他的目光就投向了萬古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