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 這種地方，總是叫人覺得不適，但是齊衍的神態(tài)帶著幾分眷戀，吳嬌娘一想到這下面躺著的是他的生身母親，一時就不覺得害怕了。

    守陵的人前行迎接, 齊衍領(lǐng)著吳嬌娘往前走, 到了陵墓外, 那守陵之人急匆匆的去拿供品擺桌，只是風(fēng)雪很大，不過一會兒，就覆蓋上一層白雪。

    齊衍看著墓碑，安靜的跪了下來，吳嬌娘也趕緊跟著跪在一旁。

    跟隨而來的隨從自然是一起跪了下來，遠遠的望去，場面十分的驚人。

    “母后，這是吳氏?！?/br>
    吳嬌娘嚇了一跳，沒想到齊衍居然會提到她，因為身份的原因，她不能跪在身旁，是在齊衍的身后，聽了這話就趕忙鄭重的行了大禮。

    齊衍呆呆的跪著，好半天都沒說話，吳嬌娘已經(jīng)感覺到了冷的不行了，心中擔心，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很冰…… 她搓了幾下，隨后柔聲說道，“殿下，該回去了?！?/br>
    齊衍這才起身，吳嬌娘松了一口氣。

    夜里一行人在旁邊的行宮住下了，吳嬌娘堅持讓齊衍洗個熱水澡，“驅(qū)驅(qū)寒也是好的?！边@樣大的雪，又在外面走了這么久，真就是怕得了風(fēng)寒，吳嬌娘還記得，上一次就因為風(fēng)寒，她在路上休整了許久。

    耽誤時間倒是小事，身體不舒服的時候?qū)嵲谑请y受。

    齊衍似乎恢復(fù)了神智，倒也聽話，去了耳房沐浴，吳嬌娘也是受了凍，趁著齊衍去沐浴，自己也是叫人放了水去泡澡。

    澡盆里放了些生姜驅(qū)寒，不過一會兒就覺得身子都熱了起來，她舒服的舒了一口氣，就是太熱了，喊了如意端了茶水來解渴，卻發(fā)現(xiàn)后面半天都沒動靜，她忍不住回頭，看到齊衍站在身后望著她。

    應(yīng)該是剛剛沐浴完，頭發(fā)濕漉漉的，洗漱過后的膚色尤其的白，干凈透徹的像是白玉一般，他就這么看著她。

    屋內(nèi)燭光散發(fā)著溫暖的橘紅色光暈，外面大雪紛飛，這一方世界，似乎只有兩個人一般。

    這一天的夜里，齊衍格外的激動，吳嬌娘幾乎是被折騰慘了，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久，才讓齊衍停了下來，迷迷糊糊之中，吳嬌娘似乎感覺到齊衍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帶著幾分虔誠的撫摸著，她忍不住想著，這里也不知道有了她和齊衍的孩子沒？

    齊衍在行宮住了四五日才回去，白日去祭拜母親，晚上就和她荒唐一番，吳嬌娘能感覺到齊衍以前不喜歡孩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就跟她一般也期待起她們的孩子來，大抵也是想讓故去的皇后高興吧？

    原本還覺得在行宮這邊這般荒唐，會不會對元皇后不敬，但是開枝散葉，延續(xù)血脈，大抵是是每個長輩的心愿，這么一想，吳嬌娘就似乎可以理解齊衍的心情了。

    她們回宮那一天，如同來的時候一般下起了大雪，回到了宮里一切照舊，但是里面都是生面孔，吳嬌娘聽聞太子妃那邊的人換了個遍，一直被關(guān)在屋子里不讓出來，雖然一直都知道宮里規(guī)矩嚴，稍微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但是直面對還是第一次，心里多少有些后怕。

    可能是感受到吳嬌娘的不安，齊衍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到了東宮之后，太監(jiān)劉安順就準備回去交差了，太子爺不回去，皇帝自己不好過去看齊衍，就一天派了三四個人來詢問，可見心里多么不放心。

    他這幾日在太子跟前伺候著，可算是看到了太子爺如何寵著這位吳氏了，那吳氏也是，居然不怕太子！也或許是在民間的時候，早就有了默契吧。

    如此對吳嬌娘就越發(fā)的客氣了，說道，“陛下還等奴婢去回信，就先去了?！?/br>
    齊衍自然也要去見皇帝，但是他似乎不樂意…… 一進東宮就去了書房，關(guān)著門也不出來，劉安順也不能一直拖著，就只能自己先去了。

    “太子爺這幾年不在宮里，陛下可是一日都沒有忘記過，特別是年前，正是太子殿下的生辰，總是會讓奴婢提前幾日送了東西下去?！?/br>
    吳嬌娘這才知道原來這幾年照顧齊衍的居然是劉安順。

    不過她也奇怪，劉安順居然跟她說這些，很快她就知道為什么了…… 劉安順可憐兮兮的求道，“娘娘，父子沒有隔夜仇，天家也是如此，您還是勸勸太子爺吧?！?/br>
    原來這是讓她勸太子去見皇帝。

    只是吳嬌娘覺得劉安順過于高看她了，無奈的說道，“妾一婦人，如何能勸動太子殿下。”

    就像是劉安順說的那般，父子沒有隔夜仇，晚上齊衍就去給皇帝請安了，當然，主要是皇帝先叫人賞了幾道菜過來。

    吳嬌娘不知道齊衍和皇帝又說了什么，但是那之后兩個人就如常了，至于那天齊衍要殺皇后的事情，就如同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大年初一的時候皇帝要在宮里招待百官，接受百官跪拜，而皇后則是在后宮里接受誥命夫人們的跪拜。

    按道理太子妃也要出席，但是皇帝不讓她出來，自然沒人放她，皇后只能說太子妃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至于吳嬌娘，也就是一個良娣，還沒資格去見客，她倒是樂得輕松，正好在屋里給齊衍縫鞋子。

    第四十六章

    內(nèi)外命婦加上各種宗親, 整個后宮幾乎塞滿了，許多人等了一年就是為了這時候露臉，自然不會放過。

    方皇后如同往常一般接受著這些人的阿諛奉承, 早就習(xí)以為常, 倒也波瀾不驚，但是跟在她后面的方瑩瑩幾乎是掩飾不住的激動, 想起在坊里, 就只是一個府衙大人的侄子就可以讓mama點頭哈腰的賠小心，而這里隨便挑出一個都比府衙大人官職大。

    她這才知道, 站在這個位置，可以得到的權(quán)勢地位是多么的叫人垂涎。

    方皇后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旁人頻頻的問起太子妃來，明明心里不喜太子妃, 面上卻還是要裝作一副擔心的模樣。

    到了下午，方皇后叫人擺了戲臺子，旁人聽的津津有味，她卻是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借口身子不適就準備回去歇著, 只是這場面到底要有人主持，看了眼方瑩瑩, 見她端坐著，這一整天，這舉止儀態(tài)沒有一點錯處，想起自己剛?cè)雽m的時候…… 也是這般模樣。

    方瑩瑩聽到皇后讓她主持，就算是如何的心思深, 這會兒眼中也是閃過喜悅來, 方皇后笑著說了一句辛勞了, 但是心中卻是冷笑。

    皇帝看似寵幸了她，但是那又如何？皇后還是她。

    回到了寢殿內(nèi)，剛躺一會兒就聽聞方夫人來了，她舒了一口氣，懶洋洋的起身，這才換了衣裳就去了廳堂。

    方夫人顯然過得不太順，，面容顯得有些憔悴，據(jù)說她損失了一個得力的幫手，正是叫太子給斬殺的。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方家看似逃過一劫，但卻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即都會熄滅。

    “你要盡快誕下皇子才是?！狈椒蛉俗詈蟮?。

    皇后何曾不想？但是這幾年卻是一直沒動靜，隨即轉(zhuǎn)念一想，馬上就明白了過來，方夫人是說方瑩瑩。

    方瑩瑩是皇后的meimei，她誕下來的孩子自然可以抱到皇后名下養(yǎng)著。

    “那太子妃方茹到底是什么人？”

    “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了?！?/br>
    方皇后罵道，“真是蠢貨！”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方夫人才道，“太子的性情乖戾，睚眥必報，這梁子早就結(jié)了，太子妃是不是方茹，又或者別人，其實都沒什么重要的。”

    方皇后早就猜到方夫人應(yīng)該是放棄了討好太子，皇帝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她們這些人其實都明白，太子和方家只能留下一個。

    方夫人當真是喜歡和方皇后說話，不過開個頭，方皇后馬上就明白了后面的意思，她其實也不是沒想過通過太子妃來討好太子，哪怕是只有一點點的希望，以此來冰釋前嫌，但是她實在是找不到合適人，在則，按照太子的性情，這幾乎不可能。

    不說太子，換做是旁人，誰能忘記趕出京城十年的痛苦？

    等著方夫人走后，案桌上了多了一包藥劑，方皇后打開來，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她想起方夫人臨走前的話來，只要在就酒杯里放一點點，就可以助興。

    皇帝這幾年越發(fā)看中養(yǎng)生，也不大愛寵幸妃子了，就是她這里，也是有次數(shù)的，而不是像以前那般來了性質(zhì)就寵幸一番，但是想要有孕，這些遠遠不夠，自然是要想辦法。

    方皇后的心腹崔嬤嬤不安的說道，“娘娘，這可是虎狼之藥，用不得呀！”

    方皇后盯著藥看了半響，頭也不抬的說道，“那一日你也看到了，太子要弒母，陛下卻把事情壓下去了，他的眼里可還有我？”

    那件事情讓方皇后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崔嬤嬤提起這件事也是義憤填膺，說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方皇后冷哼了一聲，隨即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沉沉的。

    ***

    過了年之后，天氣就一日比一日暖和，有一天吳嬌娘正在屋里做女紅，看到院子里的梅花居然開出花苞來了，一時高興就喊了如意去摘。

    吳嬌娘站在樹下，如意站在梯子上，拿著剪子問道，“娘娘，是剪這一只，還是那一只？”

    “那一只吧?！?/br>
    過年的時候太子收到了許多禮物，他都叫人送到了聽雨軒來，其中就有一對前朝的青花瓷梅瓶，吳嬌娘看了十分喜歡，就放在了窗下的黑漆紫檀木花鈿的長幾上。

    這會兒終于可以插上梅花了。

    院子里種的是紅梅，格外的漂亮，等著插好，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晚上太子回來，難得夸了一句，齊衍還找了一本梅花的書給她看，吳嬌娘這會兒認的字多了，雖然還有不懂得時候，但是聯(lián)系前后就能猜出意思來，或者去詢問齊衍，倒是不影響看書了。

    不過齊衍給吳嬌娘的書多是閑書居多，內(nèi)容也簡單易懂，里面不僅有栽培梅花的方法，更有趣的是還有烹飪的方法。

    原來梅花可以泡茶喝，還可以做梅花粥吃，做成糕點。

    吳嬌娘看的興致勃勃，等著梅花盛開的時候，叫如意采了隨后做了梅花茶來喝，如意之前就管著灶上的事情，雖然入宮之后就不需要她去做了，但是底子還在，泡的茶水十分漂亮，那味道也是恰到好處。

    幾個人在院子里坐著喝茶，春光正好，加上吳嬌娘的性子好，輕易不發(fā)脾氣，幾個身旁伺候的人，也都跟著熟稔了起來，平時太子不在的時候，都會跟著說笑，十分輕快。

    正這會兒，有個宮女走了過來，正是太子妃身旁的宮女芙蓉，她給吳嬌娘行了禮，那之后小心翼翼的說道，“太子妃看到您在喝梅花茶，也想來討一杯茶水?！?/br>
    太子妃一直被關(guān)在屋子里，她也是本事，每日里哭著給皇后寫悔過書，弄得皇后實在是看不過眼，跟皇帝一說，皇帝想了想到底要給方皇后一個面子，就準許是出院子走動了，但也就是在院子里，還是不能出門。

    吳嬌娘往正殿的方向一看，只見太子妃穿著一件水紅色織金對襟褙子，站在門口朝著這邊忘了過來，她不能出院子，最多也就是這里了，那目光眼巴巴的，實在是有些可憐。

    吳嬌娘知道自己可以不理她，但是突然間就想起自己被關(guān)在蘇家的前世來，一時心軟，說道，“你給太子妃送一杯過去吧?！?/br>
    芙蓉高興的不行，她其實也不想來，但是太子妃纏的厲害，雖然太子妃是失寵了，但她卻是方家人，只要皇后還在，她就不敢怠慢，只好硬著頭皮出來，好在吳良娣是個和善的人，倒也沒有為難她。

    昨天用梅花沏茶來喝，第二天就用梅花做了梅花餅來吃，是如意借了東宮的小廚房做的，年前萬姑姑就跟劉安順說那御膳房送來的菜總是涼了，所以吃的最多的就是鍋子，但是也不能總吃這個不是？后來皇帝叫人在東宮建了個小廚房，自己用膳倒是方便了許多。

    這梅花餅外面是一層酥皮，里面的餡料是梅花，吃起來有一股梅花特有的清香。

    然后太子妃的宮女芙蓉又來了……

    吳嬌娘也是沒脾氣了，送了兩個梅花餅給太子妃。

    晚上齊衍回來，這幾個月來他在政務(wù)上越發(fā)的順手了，回來的也越來越晚，晚膳都在那邊和大臣一同用了，吳嬌娘也就是早上能和他吃一頓早膳。

    等著洗漱完，正好是用夜宵的時候，吳嬌娘叫人把如意做的梅花餅?zāi)脕?，說道，“殿下嘗嘗?！?/br>
    齊衍坐在吳嬌娘身旁，這會兒天氣倒是不冷了，齊衍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里衣，看了眼碟子里的梅花餅，露出幾分嫌棄的神態(tài)來，齊衍很不喜歡這種甜膩膩的食物。

    吳嬌娘聽聞梅花可以護胃，齊衍的腸胃不好，想著正是給他養(yǎng)一養(yǎng)。

    “是我親手摘的，殿下多少吃一些?！?/br>
    吳嬌娘拿了一個餅，掰了一小塊出來放到了齊衍的嘴唇邊，兩個人相處久了，吳嬌娘就發(fā)現(xiàn)，每次只要自己柔聲哄齊衍，只要不是太過火的事情，齊衍都會聽從的，果然他雖然嫌棄但還是張了嘴就吃了下去。

    吳嬌娘趕忙端了熱牛乳到他手里，他喝了一口，又放下來。

    “殿下最近都瘦了?！?/br>
    橘紅色的燈光下，映出齊衍眉目如畫的面容來，但是他似乎又瘦了，顯得整個人越發(fā)的鋒銳，越發(fā)有氣勢了。

    “再吃一些。”

    齊衍卻是不肯吃了，吳嬌娘瞧了眼四周無人，平時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伺候的人都會退下去，倒是十分的有眼色，她就低頭在齊衍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齊衍目光里有了幾分炙熱的火光，吳嬌娘也是剛沐浴過，有一股淡淡的馨香，叫人心猿意馬，他又吃了一口，隨后看著吳嬌娘。

    吳嬌娘呆了下，馬上就明白了，湊過去又親了一口。

    外面，今日輪到喬勇當值，他伺候齊衍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已經(jīng)掌握了他的口味，說道，“殿下可不愛吃這甜口?！?/br>
    萬姑姑困的不行，想著等著兩個人歇了就先去睡會兒，聽了這話卻是沒有說什么，心里頭卻是想著，殿下是不愛吃，但是只要吳嬌娘想讓他吃，他就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