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冬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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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林冬序就萌生了在自家癌癥協(xié)會也成立一個癌癥小組,主要目的就是安撫癌癥病人的情緒。 浩常癌癥協(xié)會的癌癥小組成立于五年前。 由他親自提出,并寫出可行的方案,審核通過后開始實(shí)施。 直到現(xiàn)在,五年過去,癌癥小組幫助過不少癌癥病人走完最后一段人生旅程。 可林冬序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以“癌癥病人”的身份被迫加入癌癥小組。 之所以說“被迫”,是因?yàn)檫@件事是叔叔林瀚勝幫他安排的。 消極等死的林冬序本人并不想?yún)⑴c進(jìn)來。 就連前幾天開車接他回家的馮特助馮嘉木,也是林瀚勝塞給他的。 本來這位特助是要等林冬序進(jìn)林氏后才會跟隨他工作,但林瀚勝在得知他的病情后還是直接把人調(diào)來給他用了。 林冬序無心耽誤大好青年的前途和未來,不止一次對馮嘉木說過不用管他,讓馮嘉木回公司專心工作,馮嘉木卻死活不肯,非說特助的工作職責(zé)之一就是安排好老板的生活起居和出行。 林冬序趕不走他,也沒心思和興致跟他掰扯,最終就由著馮嘉木繼續(xù)當(dāng)他的特助了。 但是被志愿者照顧并安撫情緒這件事,林冬序是絕對不可能退讓半步的。 程知并沒有聽林冬序的話轉(zhuǎn)身離開,而是換了話題,直接問:“你這樣……就是你的病,秋程和橙子他們知道嗎?” 林冬序輕皺眉心,眼神中閃過一抹意外,語調(diào)倒聽不出什么情緒:“你認(rèn)識阿程和橙子?” 程知點(diǎn)頭,嘴角漾著淺笑回他:“我跟他們是高中同學(xué)?!?/br> “所以知道你是秋程的大學(xué)舍友?!彼f。 林冬序望著她,想到她剛說她叫程知,他忽而捕捉住了一個記憶碎片。 “今年八月份,秋程他倆去英國度蜜月的時候,給橙子打電話的那個人,是你?”林冬序求證。 那會兒林冬序還在英國沒回來,特意開車去機(jī)場接了這對新婚夫婦送他們?nèi)ゾ频辍?/br> 而當(dāng)時,邱橙在車?yán)锝油娫捄螅暗木褪恰皕hizhi”。 林冬序這么一說,程知也想起來,自己那會兒確實(shí)給橙子打了通電話。 她笑著點(diǎn)頭承認(rèn):“對,是我。” 程知說完,又貼心道:“要不要坐下聊?” 林冬序?qū)Τ讨焓肿隽藗€請的動作,程知微微點(diǎn)頭回禮,然后就率先坐到了沙發(fā)上。 林冬序隨后也落座。 和程知隔著一人座的距離。 “橙子他們是不是還不知道?”程知偏頭看著他問。 林冬序輕滑喉結(jié),溢出一聲低沉的“嗯”。 “不太想讓大家知道,”他說:“程小姐……程知,你能幫我保密嗎?” 程知沒有問他為什么不愿意讓朋友知曉他的病情,只語氣認(rèn)真地答應(yīng)他:“好,我保證替你保密?!?/br> 她的話音落地后,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須臾,林冬序像是有點(diǎn)好奇,問她:“我能問一下,你為什么會來當(dāng)陪伴癌癥病人的志愿者嗎?” 畢竟,不是誰都愿意攬這份活兒的,哪怕有報酬。 程知沖他笑笑,沒有任何隱瞞地如實(shí)道:“我是個編劇,最近要寫一個主角是癌癥病人的劇本,但我不太了解,正巧看到協(xié)會招募志愿者,所以就……報名了?!?/br> 她說完,又立刻語氣認(rèn)真地補(bǔ)充:“不過你放心,既然我攬了這份工作,就一定會盡我所能做好?!?/br> 林冬序無意識地輕勾了下薄唇。 “我喜歡你的坦誠?!彼f。 程知莞爾笑,然后聲音輕緩地問他:“那你今天想做什么呀?我陪你?!?/br> 林冬序不答反問:“看過《遺愿清單》這部電影嗎?” “看過,”程知不懂他為什么會無緣無故突然問這個,“怎么了?” 林冬序說:“電影里提到過,得知癌癥后有五個階段——” 程知接話:“否認(rèn)現(xiàn)實(shí),憤怒,掙扎,抑郁,認(rèn)命。” 她對這句臺詞印象深刻。 林冬序點(diǎn)頭,語氣平靜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第五個階段了?!?/br> “我認(rèn)命等死,沒有什么想做的事?!?/br> “所以你回吧,不用再找我?!?/br> 話題又繞了回去。 看出來他很抗拒,程知抿抿嘴巴,沒有立刻說話。 林冬序見她不言語,偏頭看過來,然后就猝不及防撞進(jìn)了她清亮的杏眼中。 她的目光總是透著一種淡然的堅(jiān)定,仿佛糅了天生的樂觀和無名的勇敢在里面。 溫柔,卻有力量。 林冬序別開臉,伸手將桌上倒扣的水杯放正。 就在他不緊不慢地往兩只杯子里倒水時,坐在他旁邊的程知忽然揚(yáng)聲提議:“遺愿清單!對?。∧阋矊憘€遺愿清單吧林冬序!” 林冬序的手一晃,不小心在桌面上留下了一灘水。 他放下水壺,用食指和中指從紙抽盒里夾出一張紙巾,把這灘水漬慢慢蘸去擦干,然后將其中一杯水遞給程知,這才開口拒絕:“不寫?!?/br> 程知接過水杯抿了口水,又將水杯放到桌上。 她光明正大地威脅他:“不寫我就把你生病的事告訴橙子他們?!?/br> 林冬序:“?” 怎么還帶耍賴的? 他好笑道:“你剛剛才答應(yīng)我替我保密?!?/br> 耍賴皮的程知強(qiáng)詞奪理:“反正我不是君子,也沒發(fā)毒誓,你要不寫遺愿清單,我就食言給你看。” 她說完,就從包包里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和一支鋼筆,直接塞到了林冬序手中。 “寫吧寫吧。”她略微拉著尾音的懇求語氣里,竟然參雜了一點(diǎn)點(diǎn)撒嬌的意味。 林冬序捏著本和筆,無奈地沉了口氣,說:“我真的沒有什么遺愿?!?/br> 程知引導(dǎo)他:“那就列你還沒有做過的事!我一件一件帶你去做?!?/br> 沒做過的事…… 林冬序思索了片刻,終于旋開筆帽,在本子上寫下了第一行。 【喝個爛醉?!?/br> 他的字很好看,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帥,特別飄逸大氣。 程知看著他落到紙上的四個字,很驚訝地問:“你沒有喝醉過嗎?” 林冬序回她:“從來沒有?!?/br> 隨后,他又寫了一行。 【抽一次煙?!?/br> 程知沒再問什么,只默默地看他寫。 【等一個好天氣,認(rèn)真地看一次日出和日落?!?/br> …… 【騎機(jī)車?!?/br> 【紋紋身打耳洞?!?/br> 【玩極限運(yùn)動,比如蹦極等。】 …… 【逃課?!?/br> 【被停課?!?/br> 【打一次架。】 …… 最后兩條,他寫的是: 【談一場兩情相悅的戀愛,跟愛人盡情擁吻?!?/br> 【和喜歡的她去聽一場盛大的演唱會?!?/br> 等林冬序?qū)懲?,程知把本子拿過來,又仔仔細(xì)細(xì)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他寫的每一條,都是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小事。 可是,這些竟然全是他不曾做過的事情。 而最讓程知意外的,是他還沒有談過戀愛。 條件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有錢有顏也有資本,在此之前卻從沒交過女朋友。 實(shí)話說,初戀還在就已經(jīng)在跟死神賽跑度日,確實(shí)遺憾。 程知盯著他寫的這些愿望認(rèn)真思索篩選,最后決定從紋紋身和打耳洞下手。 “我看了遍,”程知話語客觀地對林冬序分析:“喝酒和抽煙對身體有害,所以這兩條舍去,在剩下的這些愿望里……今天就能去做的,是紋身和打耳洞?!?/br> 誰知林冬序當(dāng)即就抗拒起來:“不行,這倆往后稍稍?!?/br> 程知扭過臉看他,不解地疑問:“嗯?” 他抿了抿唇,低聲坦言:“我怕疼?!?/br> 程知咬住下唇,但上揚(yáng)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