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來吧，證明你對吾的誠意。讓吾看看，在半天之內(nèi)，你能做到什么地步?！?/br>
    老實說，在說這句話時，徐徒然對杰森并沒有抱著很大的期待。也沒指望他能做到多了不起的程度。

    之所以還要加上一個時間限制，純粹只是想讓他有點緊迫感罷了。

    然而，這個機器人，似乎太有緊迫感了。

    因為下一秒，徐徒然就見他連連低呼著“血rou圣者”之名，從地上慌里慌張地爬起來，從自己的胸口拉出一個自帶小屏幕的、像是鍵盤似的玩意兒，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敲鍵盤。

    徐徒然：……誒？

    誒？誒？！

    居然還有這功能嗎？

    徐徒然湊到屏幕旁邊看了看，只見上面各種圖形符號，根本看不懂。作為一個“圣者”，她又不好去問。只能在旁邊默默看著杰森運指如飛。

    所幸沒多久，杰森就自己給了她答案：

    “偉大的血rou圣者！”他收好胸口的小破鍵盤，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面前的空氣，“我以您的名義，制作了簡易的電子賀卡，匿名送給了我認識的一些人……請問這樣，是否算是傳播了您的名號？”

    他說到這兒，還有些忐忑：“網(wǎng)絡(luò)服務(wù)需要付費，但我最近的房租上漲，再加上其他支出，手頭并不寬裕。只能做到這一步……您看足夠了嗎？

    徐徒然：“……”

    盡管知道眼前的杰森只是被“信仰盒子”截取的一段意識碎片，徐徒然還是不由感到了些許罪惡感。

    她從杰森身后走出，兩三步轉(zhuǎn)到了他跟前，撿起記號筆，思索了一會兒，在地上寫道：

    【寫出他們的名字與所在。吾將進行驗證?！?/br>
    杰森忙誠惶誠恐地點頭，從胸口打印出一張單子。徐徒然上前接過，拿在手里看了兩眼，考慮到神明的儀態(tài)，并沒有將這張紙收起，而是就那樣拿在手里。

    【你做得很好。吾已經(jīng)感受到了你的誠意?！克帜闷鹩浱柟P寫字，頓了一下，補充道，【作為獎賞，吾將贈與你一個提示。】

    【你的房東，丟了一只愛貓，正在焦急找尋——言語僅此，該如何把握，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你的未來，取決于你的決定?！?/br>
    徐徒然故作高深地寫完這幾句話，立刻松手，任由記號筆啪地落在地上，提著那張名單，飄乎乎地出了門。

    出門之后，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蹲著，又拿出那張名單看了一眼，嘖嘖稱奇。

    不得不說，這有網(wǎng)絡(luò)就是不一樣。難怪筆仙之筆當年就琢磨著上網(wǎng)發(fā)展信徒。當然，杰森這執(zhí)行力也是高得令人傻眼。

    徐徒然算是明白，當初筆仙之筆那個三流教會，是如何在短短幾天之內(nèi)就搞起來的了。

    看完名單，她又檢查了一下當前的信仰盒子專屬面板，有些詫異地發(fā)現(xiàn)，就發(fā)現(xiàn)一番對話的工夫，自己又獲得了一百信仰點，合五十步數(shù)。

    那些才剛得知“血rou圣者”存在的新人不會那么容易就相信自己的存在。這增長的點數(shù)大概率還是來自杰森。而回憶整段對話，徐徒然覺得可能導(dǎo)致信仰點增加的只有兩點，一個是她當著杰森的面顯露了“神跡”，第二是她給出了對他有用的信息。

    也就是說，除了“做任務(wù)”之外，這兩種行為，同樣可以帶來信仰點……徐徒然在心里做出判斷，心口一松，剛要對著杰森單子上所給的位置找去，手臂忽然一疼。

    那疼痛來得突然又尖銳，她皺了皺眉，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捂了上去，卻觸到了一手的溫?zé)帷?/br>
    徐徒然心里咯噔一下，低下頭去，只見那處皮膚上不知為何，自己裂開了一道口子，像個破了個洞的袋子，正有汩汩鮮血順著胳膊往下滴。

    ……尷尬了。

    徐徒然抿了抿唇，隨手用手里的紙張往皮膚上擦了擦。

    沒有多少時間了——她隱隱意識到這點。

    她這次正同時背負著來自混亂之徑的懲罰，以及使用混沌燈芯來帶的副作用，整個人實際已經(jīng)接近極限。即使在這個信仰盒子內(nèi)，她可以暫時擺脫那些痛苦和傷口，但它們終究還是存在的。

    它們只是被強行壓制了下去。而一旦壓制松懈，便會以更猛烈的態(tài)勢卷土重來。

    必須地抓緊時間——徐徒然再次明確了這點，深吸口氣。心念一轉(zhuǎn)，胳膊上的傷口自行合起，只剩一道血跡蜿蜒，皮膚上留下了很明顯的烏青痕跡，碰一下就疼。

    徐徒然卻顧不得這些了。她收好手中的紙張，沿著小巷奔了出去。

    這里是以杰森為“主角”的時間碎片。在他的視線之外，所有的角色皆不會存在——除了那些已經(jīng)知曉“血rou圣者”存在的人。而在靠近他們時，徐徒然將會聽到他們的愿望。

    按說，依靠這兩點，即使不用杰森標明，她也能設(shè)法找到那些人的位置。但畢竟時間緊迫，效率能高一點是一點。

    杰森的生活圈很簡單，就是一些鄰居和同事。鄰居基本都在那條街上活動，開店或是閑逛。同事則因為公司爆炸，大多回了家，只剩零星幾個，依舊待在工廠中。

    說來也怪，街道上，除了那些鄰居外，此時根本就沒別的人在，空空蕩蕩?！班従印眰儏s似完全沒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一般，依舊在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

    ……那場景，老實說，還蠻詭異的。

    街道上幾人的愿望都稍微有那么些復(fù)雜。又是想充網(wǎng)費卡又是想換個新部件。徐徒然實際連聽都聽不太懂，只能作罷，轉(zhuǎn)而借著隱身的便利，試圖在他們面前搞出些“神跡”，反而引得幾人惶恐，有人甚至啊啊叫著“有鬼”，頭也不回地跑了。

    搞得徐徒然還挺尷尬，甚至擔(dān)心會不會因此倒扣信仰點。再一看面板，非但沒扣，反而漲了一些，只是漲得特別少，加起來一共二十不到。

    徐徒然：“……”

    這樣都可以？

    不過她嫌這樣漲得太慢，琢磨了一下，還是先去了趟工廠。正好有幾個員工蹲在一起休息，徐徒然走過去想看看工牌，才靠過去，便聽到各種聲音源源不斷地響起——

    “……狗比工頭，狐假虎威，氣死人了……”

    “為什么總有人亂動我東西？找不到工具，我拿頭給你修機器。”

    “那奇奇怪怪的賀卡究竟誰發(fā)過來的？神經(jīng)病啊。作為一個純正的創(chuàng)神信徒，我怎么能看那種東西！太罪惡了！”

    ——有些是愿望，有些則是與“血rou圣者”相關(guān)的評價。

    徐徒然理智地忽略掉了所有評價和臆測的部分，只專注處理起那些聽得懂的心愿。所幸，這些人的愿望都不太難。

    有被工頭壓榨到怨氣滿滿，一心想要泄憤的。徐徒然就當著他的面將工頭推了個跟頭；有因為死活找不到關(guān)鍵工具的，徐徒然直接將找到的工具放到他跟前；有一心希望趕緊修好機器好把工人都叫回來干活的……

    哦，不好意思，這個是真沒辦法。許愿也得分先來后到的嘛。

    把能解決的任務(wù)全部掃完，再一看面板，徐徒然傻眼了。

    一共只漲了二十點。和之前“鬧鬼”搞到的作死值差不太多。

    ……但這不應(yīng)該啊？之前做杰森那個任務(wù)，一次就漲兩百??？

    徐徒然垂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失了很關(guān)鍵的一點——杰森所想達成的心愿，是正兒八經(jīng)對著“血rou圣者”祈禱過的，解決之后，他自然就歸到了“血rou圣者”身上。

    但其他的人，他們對“血rou圣者”僅僅只是所有了解而已。而且并沒有祈禱過。哪怕得償所愿，也不會主動將這事和“血rou圣者”聯(lián)系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這里雖然是以杰森為核心截取的時間碎片，但畢竟是“新生之城”的片段復(fù)刻。而在“新生城”內(nèi)，所有人都被灌注了對創(chuàng)神的初始信仰，能像杰森一樣坦然找個路邊神去祈禱的，反而是少數(shù)。

    換言之，光做好事，是不夠的。做完還得自報家門，不能讓這個功勞被其他名頭搶了去。

    ……徐徒然，終于悟了。

    悟完之后，她就立刻開始到處找筆，準備找地方給人簽名了。

    畢竟剛開始搞傳……傳教，徐徒然手還比較生，也沒養(yǎng)成隨身帶書寫工具的習(xí)慣。兜了好一圈，終于在一間辦公室內(nèi)找到了記號筆，當即便試著在墻上留下痕跡——

    【吾乃血rou圣者，吾意將臨此處……】

    才剛寫完一句，辦公室門忽然打開，工頭從外面走了進來。

    工頭就是之前被徐徒然推了一跤的那個，脖子還有點歪。也因為這個歪曲的角度，所以他進來時并沒有一眼看到墻上的字，而是在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后，才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工頭：“……”

    徐徒然：“……”

    望著震驚到每個零件都在咯咯作響的工頭，徐徒然心中騰起一絲不妙的預(yù)感。

    果然，下一秒，就聽工頭嗶嗶嗶地尖叫了起來：

    “有、有鬼……有鬼啊——”

    徐徒然：……

    不，不是鬼，是路邊神，謝謝。

    眼看工頭要轉(zhuǎn)身往外跑，徐徒然下意識地想要阻攔，手一抬，地上多了一層薄冰，工頭直接滑倒在地。

    本就害怕的工頭登時更加惶恐，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以心音的方式——

    “我就知道，我被詛咒了！我一定是被詛咒了！我就不該打開那封匿名郵件的！”

    “怎么辦？我是不是要死了！創(chuàng)神，偉大的創(chuàng)神，快救救我救救我！”

    徐徒然：……

    創(chuàng)你個頭的神哦——她有些好笑地想到，這里是我的信仰盒子，怎么可能有別的……

    等一下。

    徐徒然心中忽然一動。

    對啊，這里是她的信仰盒子。但——為什么不能有別的神在呢？

    她略一思索，手指松開，手中記號筆啪地掉到地上。

    工頭：……？

    恰在就在這時，被她強行壓制的傷勢再次反撲。徐徒然臉上無端裂開一道傷口，血液順著下巴淌下，滴在地上。

    工頭看不見徐徒然，卻能看到從她身上滴下的鮮血，登時更加愕然，驚得雙眼就亮起了鐳射光。

    徐徒然卻是鎮(zhèn)定。梅開二度，她這次處理起來就比較熟練，只冥思了一會兒，就讓傷口再次愈合，跟著忍著疼痛，抬手放出了一擊“冰十八”，燒去了墻壁上的字跡。

    在她有意的控制下，冰十八并未對墻壁造成多大損害，但還是無可避免地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跡。緊跟著，又見她沾了沾臉上的血跡，在旁邊的位置上寫下：

    【別怕，我在?！?/br>
    工頭：……？？？

    【我聽到了你的呼喚?！啃焱饺辉俳釉賲?，寫到一半，肩膀又裂開道口子，她順手沾了沾上面的血，繼續(xù)往墻上寫，【邪物已被驅(qū)趕。你安全了?！?/br>
    這回，工頭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創(chuàng)、創(chuàng)神？……是您嗎，偉大的創(chuàng)神？”

    徐徒然又從臉上沾了些血，面不改色地寫道：

    【沒錯，是我。】

    寫完這句，不意外地聽到工頭又是一陣驚呼與贊頌。徐徒然冷靜地再次打開面板，只見信仰點一次又拿到三百。

    很好，看來這法子可以。

    徐徒然暗自滿意地點頭，順手按住了肩上的傷口。